第十七章 九字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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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章邯承认与嬴颖有旧情，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惊愕中，但他们随即也反应过来，章邯这无非是反将一军，让韩王无话可说。
章平和韩谈脸上浮现出笑容，与对面脸色无比难看的韩王形成鲜明对比，韩王韩成虽然知道章邯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他苦就苦在没法戳破这个谎言。
韩成的目光来回游离，不断地扫视着章邯和他身后的嬴颖，在昏暗的烛光照耀下，嬴颖双颊飞起两朵红云，显得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韩成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脸上满是不甘的表情，他犹豫一下，随即大声呵斥道：“不管你与此女之间有没有关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今暴秦覆灭，她是我从项王那里得到的赏赐，雍王却凭空将她夺去，心里还有没有项王的威严！”
听到韩成把项羽搬出来，章邯不由得心头一动，看来这个韩王也不全是草包，还懂得借项羽的势，只可惜自己绝不会被他吓倒的。
章邯之所以敢于和韩成针锋相对，其实也是源于他对于韩王成这个人性格的把握。
韩成虽然贵为韩王，但达到今天的地位，更多的是凭借了他父辈的号召力，还有韩相张良的辅佐，他自己的计谋胆识与其他的诸王比起来差远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韩王成因为张良的缘故，与刘邦一方的联系很紧密，可以说在政治立场上很不坚定。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受项羽的待见，所以章邯对于他的狐假虎威丝毫不惧。
章邯冷哼一声，徐徐道：“项王向来爱民如子，一路西行，所过之处秋毫无犯，攻破咸阳之后，尽遣宫女回归家乡，何来赏赐一说！只怕是韩王见色起意强抢宫女的吧。”
“你！你……”韩成手指着章邯，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比起之前的所谓旧情，章邯这更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项羽的残暴天下有目共睹，纵兵抢掠也是家常便饭，没想到章邯愣是给他推了个干干净净，把屎盆子扣在了自己头上，这让他如何不气愤。
但最令韩成气愤的是，自己还不能反驳章邯的信口开河，难道他要反驳说项王劫掠成性吗？这些话心里知道就行了，要是在这样的地方说出来，将来传到项羽的耳朵里，那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章邯颠倒黑白的一番话，不光是韩成，大厅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哑口无言，韩王带来的几个将领相视一眼，脸上尽皆露出苦色。
章邯身后的韩谈则是脸色铁青，他紧紧地捏着拳头，用极大的意志力强忍着不出言反驳。幼公主嬴颖也是皱起了眉头，章邯的这一番话确实太过违背事实，其中对项羽的美化，更是让两人心生反感。
韩成终于回过神来，他明白，自己在三言两语之间已经落了下风，在项羽为人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反而会言多必失。
所以他话锋一转，转而向章邯指责道：“就算你与这个女子有旧情，可完全可以向我说明，为何要强行突入军营进行抢夺呢？”
韩王成也不笨，就算其他的问题章邯可以胡搅蛮缠，可派人到韩军的大营这件事却是逃避不了的，章邯若是给不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那这件事就不算完。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章邯陷入了沉思中，他在思考该不该和韩王成彻底撕破脸。
自己既然选择保住嬴颖，那自然得驳了韩王的面子。韩王带着大军追了半夜，到现在人困马乏，显然也是气急败坏，若是实在将他逼到绝路，到时候这一支农民军耍起性子来，咸阳城的局势必然会失控。
想到这里，章邯心里做出了决定，冤家宜解不宜结，最好还是给韩王成一个台阶下，大家皆大欢喜。
“此事说到底本王确实有不妥之处，不该劳动大军，我在这里向韩王道歉了，但同时也说于韩王知晓，人我是绝不会交出来的。”说话间，章邯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向着面前的韩王成深深鞠了一躬。
见到章邯如此，韩王成脸上的怒意稍减，但紧皱着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看出来了，章邯是铁了心要保住这个宫女，如果自己再坚持要讨回的话，恐怕免不了一场冲突。虽然现在己方的军队占优势，但章邯好歹是项王亲委的藩王，事情弄大了两方都不好过。
韩成又不甘心地瞟了嬴颖一眼，只能忍下心头的渴望，尽管这样的佳人难得，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秦宫之中的其他粉黛也不是凡品，这个宫女就让给章邯好了。
“好，既然雍王如此说，那本王也乐得成人之美，此女就送给雍王，权当是本王的礼物。”
韩王成脸上闪过一丝傲然，随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韩谈身上，“但这个老贼闯我大营，袭杀数名军士，我却是无论如何要拿他祭军！”
韩成的意思很明确，大军兴师动众到此，自然不是章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可以解决的，既然把宫女交给了章邯，那必须要有人出来当这个替罪羊，而韩谈则是最好的人选。
“哈哈，好说，只要能救下颖儿，老夫一死又何妨！”
还不等章邯回答，韩谈已经大笑着答应了，这个老头当然洞悉当前的形势，也知道必须给韩王成这个台阶下，所以便毅然站了出来。
“韩爷爷……雍王大人，求求您了，请救韩爷爷一命……”
嬴颖的脸上满是惊慌，她的两只小手使劲拉住韩谈的衣服，一边向着章邯跪倒，想让他解救韩谈。
韩王成戏谑地看着这一幕，他身后的将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章邯点头，马上就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头抓起来。
注视着视死如归的韩谈和泪眼莹莹的嬴颖，再看看一边严阵以待的军士，章邯几乎能想到韩谈的悲惨下场。他迟疑一下，还是毅然摇了摇头。
“抱歉了，这个要求我也不能答应。”
“章邯！你不要不识抬举，莫不是你真以为本王好欺负？”韩王成当即变了脸色，指着章邯的鼻子骂了起来。
韩谈同样是一脸的惊讶，他没想到章邯在这最后的时刻竟然选择保全自己。
如果说保全幼公主还有着政治考量的话，那冒着触怒韩王的风险，保全自己这一个将死之人，纯粹就是吃力不讨好，章邯此举也让韩谈开始重新在心里审视这个人。
章邯向着韩成友善地笑笑，缓缓道：“此人我虽然不能交给你，但我有一句忠告要告诉大王，相信比这一个将死的老头子价值高多了。”
“哦？”章邯这一下吊起了韩王成的胃口，他眯缝着眼睛看看韩谈，又看看微笑的章邯，不知道章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请韩王屏退左右。”章邯看韩成的表情，知道他已经心动了。
韩成迟疑一下，随后挥挥手让部属下去，他冷声道：“希望你的忠告能说服我放掉这个老头。”
等到韩军的士兵都退下去，大厅内只剩下章平韩谈等人，章邯向着韩成一字一句道：“我的忠告很简单，只有九个字——亲项王，黜张良，远沛公。”
听到章邯的所谓忠告，韩成的脸色大变，他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章邯的眼神中也有了一丝复杂的色彩。
“我言尽于此，其中的关节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哉，还请韩王下去自己领悟。这九个字是我的肺腑之言，若不听从，恐怕大祸降于眼前。”章邯的语气十分诚恳，看着韩成的眼神同样很友善。
韩成紧紧地盯着章邯的眼睛，眼神之中一瞬间变换了多种情绪，最终他不发一言，径直转身走出了大厅，片刻之后，府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小，韩军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