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媲美诸葛亮的杀人技

    玉华楼在京城中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平日皆是三五好友相聚于此,畅论国家施政好坏及各家学说之短长。这时的青楼一般都是由好几个小院子以及二楼、三楼的雅间组成,基本上每个院子的大小都差不多,只是布置规格之类的不同而已。因经常会遇到分属不同学派的弟子在此争论,因此玉华楼的大厅是布置成那种很有文气的样子,门向南而开,北面有个专供女姬表演的小舞台。下面靠东西两面各摆放着一张张的长方形小桌子,大概有三十几张,在这里吃饭是跪坐形式的。吴老二对这点就很看不上眼,毕竟现在桌椅都已经有了,这帮子人就为了追求古意而不顾身体的舒适与否,搞得自己也得陪着跪坐。中间空着较大的空地,以便舞姬跳舞之用。

    此时大厅里坐了不下三十人,各个看着都是饱学鸿儒之士。吴老大的几位所谓至交好友果然都是法家的弟子。共三个人,一个个紧绷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吴老二真想问问他们在床上对着自己老婆是不是也这个样子?可惜不敢问,怕吴老大大耳雷子扇他。

    耳中听着吴老大的介绍,什么这位是孙师兄,那位是钱师兄,这位是赵师兄的。吴老二口中不住的客气叫人,脸部也一直保持微笑,直到吴老大向朋友介绍自己说:“这是舍弟,原在宫中当差,过几日将随赵王前往大业城。”吴老二注意着三人的表情,见这三人并未因为自己的职业而流露出鄙夷等神色,这才觉得这几位果然是大家子弟,不因自己是太监而看不起自己。吴老二心甚慰,甚至特意拍了几句法家的马屁,然后大家都心下甚爽的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闲聊。

    他们说话吴老二并非不能插的上嘴,只是第一次见面必要的矜持还是要保留的,只得一边微笑倾听时而点头以示赞同。不一会玉华楼主事人前来问曲儿点菜。几个人由赵师兄点了一曲《破兵》,并点名要‘玉美人’舞阳来唱。

    吴老二头一次来这里,对曲子之类的也不熟悉,那赵师兄便向他介绍道:“这曲《破兵》乃是当年的剑器门掌门公孙器根据我朝先帝帅兵大破黑玉和黄石两国联军所做,气势浑雄,使人听之热血沸腾!”又点了下正走向舞台的貌美女子说:“此女原是舞阳侯之女,五年前舞阳侯奉命率兵攻打黑玉国双子城未果,反倒中计兵败,做了俘虏,后引黑玉兵攻我白山城。虽然那一仗最后还是以和论,但陛下恼怒舞阳侯之作为,充其子为奴,妻女为官妓。”

    这种因战败投敌反过来带兵打自己国家的事在这个世界是很罕见的。所有臣民从小便被灌输忠君思想,有些人战败自杀也不会做俘虏,吴老二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都应该为这个国家尽忠效死才对,所以这种一国大将被敌俘虏反过来攻打本国的事吴老二简直不敢想象。因此只有子为奴,妻女充为官妓的责罚对于其家人来说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开恩了,要是让这帮子法家弟子来判的话,那指定是诛九族!

    这件事吴老二曾经在文献上看到过,但却并不知其中详细,于是问道:“不知舞阳侯为何会被俘而叛,赵师兄可知内情?”

    “当然!舞阳侯中敌计而兵败被俘,本应自杀谢罪,没成想黑玉国出了个彩华公主,听说文才出众,貌若天仙,被誉为黑玉国第一美女。此女亲自劝降,说是久慕舞阳侯之勇武,愿嫁予舞阳侯为妾,并派人暗中接其妻子儿女去黑玉国。舞阳侯一时为其所蒙蔽便叛了国。其后不想其妻儿老小皆是骨气之辈,不肯叛国去见舞阳侯,并报了官,这才知道舞阳侯已投了敌。”

    吴老二不解的打断了赵师兄的话:“那为何陛下还令这等为国不惜家之辈为奴为妓呢?”

    吴老二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那边包括吴老大在内的四个法家弟子都转过头来看他。最后还是吴老大开口训斥道:“焉敢胡言乱语!国家自有法度在,舞阳侯投敌叛国其罪九族亦不能免!今陛下见其妻子家人有大功于国家,遂免去其亲族之罪,只判其妻女充官妓十年,其子奴十年,这已是天大的恩德,虽于法不合但于情可悯。汝安敢在此大言君非,还不速速思过!”

    吴老大一番不留情面的训斥并没有让吴老二服气,不过他也知道大环境如此,只得老实的认错,并借机向那歌姬看去。只见那女子一袭黑色长裙,露出一双玉臂,看着就让人有食欲,正当吴老二要去看那女子相貌如何的时候,从对面传来一席让这边四名法家弟子勃然大怒的话来...

    “哼,没想到鼎鼎有名的法家弟子竟如此不堪!”

    吴老二回头看去,说这话的人长相略有阴柔,说话语速较快,双眼顾盼之间精光闪烁,一看便知不是好相与的。

    赵师兄闻言怒道:“我等兄弟在此聚饮本不干你等之事,只不知如何竟惹得兄台在此大放厥词!”

    钱师兄孙师兄也跟着大喊:“我等法家弟子说话,关你何事!”

    只有吴老大在一边比较冷静,但也铁青了一张脸向那开口之人问道:“兄台说我等法家弟子不堪,却不知何指,吴某等兄弟即使不堪,却不知我法家如何得罪了兄台。若兄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别怪吴某不客气了!”

    那人却无视几人怒火,喝了一口酒道:“司马雄在象州时曾闻,神都法家有弟子赵专、钱业、孙为、吴难者,号为四俊杰,今日听你四人言语,也不过尔尔!”

    吴老二发现个有意思的事,自己这边的四人似乎一句话间都被压制住了气势,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咬碎钢牙。反观对方,只几句话就占据了场上主动,而且还慢条斯理的好似自己不在乎一样。这种小计俩吴老二前世用的最是得心应手了,不过他也没有插话,想等等看吴老大四人的应对再说。

    这边四人听完司马雄的话,由赵专出头应对。

    不过赵专明显不擅长于此,只是故作平静的点头道:“原来是象州纵横司马家的弟子,恕在下眼拙了。市井传言,原不可信。只不知司马兄为何如此侮我等兄弟几人?还请司马兄言明。”

    吴老二一听赵专如此说就知道坏了,谈判、辩论之类的最忌讳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赵专不仅是被牵着鼻子走,还是傻傻的自己把鼻子送上去让司马雄牵。

    司马雄闻听赵专所言却不答话,自顾的夹了一口菜吃,又喝了口酒,直到这边四人都有些等的不耐烦了,才装b的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那并不存在的污渍。又扫了几人包括吴老二一眼,驴唇不对马嘴的问吴老二:“听刚才几位的话语,阁下似乎不是法家弟子而是内宦?”

    这又是谈判的小技巧,可惜用错了对象。吴老二撇了撇嘴,心里寻思:二货你这是跟谁俩呢,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是不知道老子有四个名字啊!见这大厅的人几乎都把目光对准了自己,吴老二就对司马雄龇了龇牙道:“我说这位马兄可能家教不大好,在下同四位兄长在此饮酒,并未与马兄相识,而马兄无缘无故插话于我等之间,而且口出不逊之言,此一也;我几位兄长出口询问,虽含气而不失礼,依足了规矩,反观马兄,自顾饮酒吃菜,闻人言而不顾,大失古家之风度,此二也;马兄吃饱喝足却依旧置问话之人于不顾,岂不知纠葛乃是马兄你引起的,此三也;马兄欲引话题至他方,来问我的出身,话语并未见真诚,而语气也并不礼貌,最起码的,你连个‘请’字都没说,装模作样,令人望而生厌,此乃四也。有此四点就已让在座的各位瞧不起马兄了,所以马兄刚才什么‘法家弟子不过尔尔之言’就万不能当真了。”

    吴老二一番话出口,不只是吴老大等四人,在厅内的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诧异此人不知是谁,竟有如此辩才。而吴老二不等司马雄反应过来又接口道:“我观马兄言行之间矫揉造作、目中无人,又听几位兄长说马兄乃是纵横家嫡传。在下原听闻纵横乃大家,自古流传,传承鼎盛,盛况空前,前无古人,人间少见...啧、啧,今日一见才知‘市井传言,不可轻信’啊。”这是刚才赵专用来反驳司马雄的话,却并未起作用,如今吴老二拿来照用不误。吴老二还觉得火候不够,又加了句:“今观马兄如此做派,果然是印证了一句话...”吴老二说到这缺德的停了一下,果然见大家的目光都充满疑惑而又分外的集中才接着一字一字的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吴老二一席话说完,拿起小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拿起来慢慢的喝。这倒不是他装,实在是这么一大堆胡言乱语的话说的口干了。而此时大厅内的众人都把目光转去司马雄处,想看这位纵横家的弟子如何反败为胜。

    司马雄听完吴老二说完第一段话就欲开口反驳,这本就是纵横家的拿手本事,不给对手充分发挥的机会。哪知吴老二虽与纵横二字无关,前世却实打实的练过,一点说话的机会没有给司马雄。现在司马雄那个气啊,简直不知道从哪反驳好,要从吴老二的话头开始吧,那就得回头与赵专等人辩,但是吴老二后边的苛责他就无从辩解了;而要不从开头从后面来吧,那吴老二埋汰他的话也算是坐实了。这边司马雄的几位好友一见这位平时能言善辩的好友脸色泛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张口讷讷无言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兄弟折了。但不能就这么拉倒啊,台阶不行,那咋也得找个梯子下不是。于是一位有些胖的仁兄接过了司马雄手中的接力棒,打算做条梯子出来。

    “这位小兄弟好厉害的嘴!不过我们这位好友复姓司马,小兄弟却是一口一个马兄的叫着,这、未免有辱他人了吧...”

    其实这种时候哪还有人在乎这种细枝末节了,大家一听胖子拿这个出来说事,都知道对方要认怂了。不过吴老二可不打算给对方这个机会,尼玛的你想挑起战火就来两炮,打不过了就想借个引子就退兵,那怎么行呢,你以为你美国啊!

    吴老二优哉游哉的摇摇头道:“白马非马,则司马可为马矣。”‘白马非马’的典故是名家前辈公孙龙的成名得意之作,而名家又与纵横家同出一源,算是纵横家的一个分支,只是这个分支长的不比主干差多少而已。吴老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真诚,给人以君子温润如水的感觉,让人觉得他的身影无限的高大,大厅内的人都带着看见了传说中的神仙的眼光看着他。

    而吴老二心里却在美滋滋的想着,自己这一翻表演,当可媲美三国时卧龙诸葛孔明的‘终极杀人技’了。若是这司马雄再年长个三、四十岁,说不定会和王朗一起唱着“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从而结拜为异时空异时代的异性兄弟吧。

    吴老二在那里独自做着yy的梦,而此时的司马雄呢?这位纵横家的嫡传弟子在吴老二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几位朋友走掉了。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带着不知几多的债务。

    他、和他的朋友们忘记付酒菜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