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宠妃:紫陌倾城第39部分阅读

    暴君的宠妃:紫陌倾城 作者:肉书屋

    暴君的宠妃:紫陌倾城第39部分阅读

    ,我此生活不到四十……老六,你不要去云州,我好生呆在京城。我若有何意外,便请你,好生照顾子默和我们的孩子……你要替我,好生照顾他们……”

    “不!四哥!四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宁王停直了腰身,豁的站了起来。

    “老六,你就听我一言吧……”应天成疲惫不堪,放下双手时面色沉静。

    “陛下!陛下……”殿外跌跌撞撞走进来一位内官,却是跟着杨清的御前内侍。

    “又有何事?”宁王不待皇帝发言,转首便问。

    内官的话,叫两人登时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最令朝中百官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宫中亦有人染上了疫症。

    正文 十面楚歌来(1)

    宁王赶到宫中时,皇帝已经着意六宫禁足,四处焚烧有关染疾之人的衣物与用具。细雨不停,直浇的那焚烧出来的烟火将熄未熄,粉尘逸散不开便停留在青灰色的地砖上。

    宫中太医与一众医女都蒙着头罩,将鼻子以下的部位全部挡住,只余了一双眼睛在面上四处打量张罗。

    “陛下呢?”宁王进宫之后便问,宫人有知情的告诉他,皇帝一天都在紫陌殿中。

    “难道是贵妃有何不适?”宁王头上突突直跳,不由的心急如焚。他忧心政务,心中倒似这雨地一般,只觉得不能宁静。

    京师原本就秋季多雨,沛雨阴霾连绵不绝,宫中吃的虽是井水,但京师地气深蕴,打井非得十数丈乃至数十丈方得甘泉,如此一来,便不能四处开井,宫中也只有寥寥不过十口而已。

    连日阴雨,井水脉脉相通,由城外流进来的水混合在一起,井水早就成了污水。于是一人有了病人,立时便能传十人。这样一来,疫病终于慢慢传染开来,乃至有乌衣巷中有数位宫娥一齐病死,整个皇宫笼在瘟疫的惊恐中,人人自危。

    “殿下,可算寻到您了……”。杨清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对着宁王福了一礼道:“殿下,你进宫是要见皇上吗?圣驾今日一日都在紫陌殿中,奴才引您过去。”

    宁王眉间一皱,不由道:“这……不太方便吧!”毕竟那是后妃所住之地,按理亲王外臣都不得擅自闯入的。

    “您有所不知,这样吧,奴才一面走一面跟您解释……”杨清话里有话,向宁王使了一个眼色,伸手向前一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什么?紫陌殿中有宫人染上了时疫?而且已经身亡?”宁王大吃一惊,慌忙压低声音问杨清:“那贵妃呢?”

    他深知子默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此时倘若她再出意外,只怕皇帝会心力交瘁而濒临崩溃。

    正文 十面楚歌来(2)

    “娘娘还好,只是孕期吐的厉害,人瘦的不行,近几日宫中事情又多,夜夜不能安寐。”杨清挥手招了一辆宫车,迎了宁王上去。

    一时见了皇帝,却见他眉头深锁,显然大是愁虑。

    “皇兄,贵妃怎么样?”宁王环顾殿前正在焚烧洒扫的一派景象,心里也是颇为不好受。

    “唉,这孩子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太医说,子默的身子原本就没有完全复原,现在受孕,已是勉力支撑。谁料如何想不到,殿中竟然也有染上时疫的宫人,虽然一发病之后就隔离了开来,到底饮食过一样的水,朕担心……”应天成说不下去,只是心中暗自绞痛。

    “皇兄不必过于忧虑,想来贵妃吉人自有天相。再说那宫人早已隔离火化,应该不会危害到娘娘以及腹中的孩子。倒是您自己,要多保重身体才是。”宁王瞧着日光下皇帝的眼窝处一圈青色,下巴处也有几处胡须丛生着,心中很是不好过。

    “老六,你来的正好,朕打算拜托你一件事,你千万要好生应了我。”应天成望着宁王,良久才终于下了决定。

    “四哥,你有何吩咐,臣弟必然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时疫乃是由饮水开始传播的,京师之中,朕知道有一个地方,所饮是井水,绝不与其他地方的地下水相通。朕打算,将子默送出宫去,由你负责全权照看,朕独自镇守宫中。”

    “什么?皇兄?你说的是,城外西凉山上的大融寺?你既然知道那里的水安全无患,为何不由你带了贵妃过去暂避疫情?皇兄!”宁王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的心火交加。

    “老六,不要和我争了,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兄弟。我将子默和孩子交托给你,我知道你会拼尽全力去保卫她们的。我是皇帝,要是离开了宫中,你叫这一大摊子事情交给谁去处理?再说了,老六,我曾在你母妃面前发誓,要护你稳妥的,要是我有什么意外的话……”。

    正文 十面楚歌来(3)

    “不要说了!四哥!你……你竟然如此看我?兄弟手足之间,原本就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此时将我支开到了城外,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我应天宇妄为男子汉吗?四哥,我不走!”宁王眼中热泪盈眶,说罢便缓缓跪了下去。

    “四哥,我求你,不要将我支开……”。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原来只是未到伤心时而已。宁王这时大是悲伤,竟然隐隐牵动了泪光浮现。

    “起来!老六,你这是干什么?不过是叫负责护送她出宫暂避疫情而已,你倒是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来给我说说,若不叫你去,叫谁人我能放心?”应天成见他如此这般情态,不由的想起他往常那般淡漠的作风,心下不由的隐隐有些好笑。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负责前去布置防卫,将寺中闲杂人等全部移出后山,那里原本就有前朝皇室修建的一座别院,你再布置一下要用的东西,由禁军负责戒严把守,日常饮食,我也全权交由你去负责。记住了,她若有何意外,或者饮食调理不当,瘦了累了,我都只拿你是问。”

    “四哥,你放心,我一定好生照顾贵妃及未出世的小皇子,但是,日常军政大事,四哥若有难处,还需一定来知会臣弟才是。毕竟,我们是两兄弟。”宁王知道再纠缠也无用,只得暂时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嗯,你放心吧,朕自有分寸。你只管办好朕交给你的差事,朕少了这层顾虑,心中也算安定了几分。”一时宫人送上净手的艾草水上来,两人都无奈的浣洗了一番,宁王先去大融寺中安排其余事项,这才告退了下去。

    应天成进了寝殿,子默正无力的倚在床头,身下垫着几个软枕,目光虚浮的望着他走进来。

    “天成,你真要将我送出宫去?”她脸色恍白,一张脸瘦的只剩核桃大小。清秀绝色的眉眼愈加显眼,只是漆黑的眸子里少了往日的风采。

    “听话!你现在唯一能为我做的,就是好好照料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你放心,等时疫一过,我就亲自去接你们回来。其余的事情,你都不要担心,老六会好好安排一切的。”应天成耐心的哄着她,手抚上她瘦削的脊背,薄薄的纱衣下,根根肋骨都分明在握。

    正文 十面楚歌来(4)

    两人在寝殿中依偎良久,应天成还有公事要处理,所以要去含元殿批阅奏折以及公文。他好歹哄了子默睡下,这才转身出来。

    一时上了龙辇,圣驾起行而去。彼时天色已是暮晚时分,天空雨丝稠寥不断,连日阴雨灰霾之后,由凤凰台下去,只见宫中四处散播着药草熏香,飘渺的淡白烟雾缭绕在精美华丽的殿角,飞檐上所悬着的铜铃,被风吹得泠泠有声,宛然如磬。

    皇帝心绪不展,只觉平生从未有过这样艰难的时候。他不当是因为焦虑国事与军政,更令他忧心忡忡的是子默现在的身体。梁太医几日前曾来回禀过,他断言贵妃的身体难以承受得住任何的意外,这才令到他不得不作出最后亦是最艰难的抉择。

    “陛下,微臣奉旨为娘娘安胎,自当竭尽全力,只是……有一句不得不问明的话,还是请陛下给微臣做个示下。”梁太医跪在身前,垂头如是启奏。

    其实皇帝心中已经知道他的问题,他早已隐隐预料到,只是一直不肯正视而已。这两个月一来,自从知道她怀了孩子之后,他就一直觉得她的脉象不对,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微微变得有些发青,舌苔细白无力,脉搏虚而又悬……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正在吞噬着她年轻如花的生命,他那么的恨自己,恨自己对她无能为力……

    他其实一直不愿意面对,他想要个孩子,只是为了留住她,永远的留住她。

    而她,却是想着用这个孩子来了结这一段感情。

    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不愿意面对。他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们有了孩子,她会因此而改变,她会永远依恋于自己的身边。

    他其实心里非常清楚,而这一刻更是无比恐惧的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强留她。他用天子的强权留了她这么多年,他给过她无上的尊宠与荣华,也给了她永生不能原谅的伤害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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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十面楚歌来(5)

    “子默,或许真的……一开始就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拥有你,我也不配拥有你……你若不曾遇上我,你会是一个幸福的小女子……我知道他爱你,他给予你的爱,并不比我来的少……我这么自私,我这么残忍……或许,我的一生注定是应该孤独的,我奢望了你,所以上天才不让我们的孩子平安出世……”。

    天色渐渐阴暗下去,青砖铺就的甬道上缓缓吹来一阵西风。龙辇上缀着的华丽流苏与绞纱被轻轻拂动,几点冰凉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

    他伸手去拂,却只得指尖的一点微凉与酸楚。那应该不是雨水,只是他脉脉不能言语的情丝。他从未试过有这样的痛楚,那心口只是绞痛的呼吸也不能。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子默,或者,我真的应该放了你,只要我能忍得住心里的痛,能够受得住这钻心的酸楚。我权当这是做了一场梦,一场缱绻甜美的梦……最起码,我在梦里拥有了你,而你也曾爱过我,这便够了,不是吗?

    阖上眼,他伸手撩开辇上的轻纱,任由雨水敷面而来。

    他终究觉察到了自己的软弱,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来不具有这样拼尽全力去爱一个人的能力。虽然曾经自以为真诚的许诺过,愿意以拱手天下来与换取与她两相缱绻。

    但到底,当整个晋国的江山摆在了天平上时,他还是犹豫了。

    他又怎能不顾那些老臣忠良的劝谏?陆浩天原本就是天生神勇,而陆修云亦是少年英雄,此次平定南疆,遇到的阻力实际上远比自己预想的要多得多。

    而此时流行开来的时疫,更是雪上加霜。国库告急,西南两面均被觊觎。他日夜不得安寝,而最难以言辞百般掩饰的是,他自己也病倒了,起初只以为是操劳过度,后来发觉低烧不退,虽无腹泻之症,但几天之后,仍旧药石无灵。

    正文 十面楚歌来(6)

    他心下明白,只怕自己也是疫症,所以当机立断,一面遣人安排子默出宫,一面预备三司做移居大融寺的准备。一应事项,全部捡取国库最好的去布置。他只是唯恐其他人担忧,所以只是瞒着,每日里偷偷避开人的耳目服药。

    “子默,我会尽力保全你,那日梁太医问我,若有意外是要保你还是要保皇子,我当时想也不曾想,便毫不犹豫选择了你。不要怪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子默,你真的不会知道,我抉择的有多么辛苦……我忍受了什么,才能作出这样的一个决定。”

    杨清跟在他身边自然清楚,他苦劝不得,忍不住时常一个人在无人处偷偷拭泪,这日被他撞上了,不由的问道:“你哭什么?”

    杨清一时大窘,避过一旁一边拭泪一边道:“陛下,您这样自苦,奴才心里真是恨不得身受。其实您早该移居宫外了,这样的事情,前朝也不是没过过。奴才虽然不懂典故,但犹记得先朝神宗皇帝便曾避居行宫长达两年之久的,又不是出宫就不能处理国事了。您这样瞒着病情,奴才……真是心里好生害怕……”

    应天成仍发着低热,自觉浑身无力,见他纠缠不清,唯有哭笑不得:“朕是天子,当下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此时传出朕也染病,整个朝野只怕民心涣散,臣工不稳……你好好守着自己的嘴巴,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知道了吗?有这功夫,还不去看看朕今晚的汤药熬的怎样了!再说朕自问天命不至于如此短薄,你做出这种窝囊样子作甚?”

    杨清转身失去眼泪,只得垂手应了出去。皇帝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心中颇有几分感概。虽说只是一个服侍人的阉人,但平心而论,杨清确实忠诚难得。

    他摇摇头,扶着突突直跳的太阳|岤,心中不由的想到,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忽然间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心地绵软起来?这不是自己的本色,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君王应有的强悍之风。

    他叹息着强撑去大殿处理手上未完的事情,晚间问过子默的情况后,便独自歇在了含元殿的寝殿里。

    正文 十面楚歌来(7)

    那日临到子默出宫时,他强忍着没有去送,只在宫门处选了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远远看着。

    宫车一行,略略数来约有十几辆,当中最为华丽的那一架,就是她了。他只是双手伏在护栏上,远远看着,眼中的那一点火热,始终不肯熄灭。

    他咬住牙,抵在下颚上,只是不肯轻易变色。日间早朝时,群臣为京师疫情之事纷纷上谏,力主皇帝暂时南迁都城到陈州,以暂避渐渐延缓开来的瘟疫。

    云州边境来无好信,袁意的急报中,旬兰一役极为艰难,陆氏以少敌多,苦战了十余日,朝中三万大军却不曾能够攻下城墙高地。后来皇帝紧急调配平州的乐世昌率部赶至,方才迂回合围,却不想袁意手下的一名副将突然临阵倒戈,与陆氏大军反过来倒围了王师,乐世昌诸部猝不防及,立时便被歼击殆尽。

    而袁意的中军且战且退,在黑河边遭了埋伏,如今情势未明。

    应天成连日研究对策,照他现在看来,情形已经变得很坏,陆氏不日便可渡过黑河,而一旦过了黑河,其亲率的三万轻骑已经绕道中川,直扑京城而来。

    开朝三百余年来,除了神宗八年的四王之乱,京城再不曾受过这样的威胁。

    总算他还非常沉得住气,连发数道急诏,调遣抚州与晋州的驻军北上,但此二地驻军不过万余人,且计算时日已然是万万来不及了。

    现下京中诸臣力劝皇帝暂离京师迁去陈州,结果皇帝断然拒绝。

    “就算只剩了一兵一卒,朕也不会将京城拱手让给他。”

    兵部尚书老泪纵横,伏在地上只是磕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等无能,始有今日之大祸。”

    “起来!”皇帝略略有些不耐,背手仰面望着鎏金飞龙舞凤宝顶,带着一种莫名的轻蔑与狂热:“朕还没死,你们哭什么?”

    冷笑一声:“他以为他赢定了么?早着呢,朕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看他有没有那个命踏进明清门半步!”

    说罢,不理群臣再如何劝谏,只是挥手命众人退出。

    他独自一人坐在大殿正中的宝座上,良久良久,并未抬起头来。

    正文 十面楚歌来(8)

    最是不忍离别时,只是伤心未到头。

    细雨不止,他便独自站着,只怔怔看着那辆宫车缓缓行去。一点一点,分毫渐远……他伸手去握那雨丝,只余了手里一片凉薄的濡湿。

    子默昏睡在车中,终于在轻微的颠簸里觉出一丝不一样来。她识才浑沌,宫人便趁着她意识不清的时候将她扶进了宫车,这时醒来一看,伸手撑起身子掀开珠帘望去,那雨下得密密实实,如一道帘幕,将眼前的一切都隔在了帘外。

    她心下一片茫然,自己亦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忽然爬将起来,便要往外跳下去。

    “娘娘!使不得啊……娘娘,奴婢求您,可怜奴婢们的一门家小性命,您千万不要使性子,陛下说了,他国事在身,就不来送您了……娘娘!娘娘!”一众随性的宫女吓的连声哭求,她却只是咬了牙忍住胸口的晕眩与阵阵翻江倒海的吐意一字一字问来:“他……在……哪里?”

    宫女的手已经抖得厉害,几乎连珠帘都要执不住了。她一把抓过去,问:“在哪里?”

    这一问,几乎耗尽了她此时全部的精力,话一出口,便登时涌上一股甜意,那胸口痛的就要裂开来似的,只是死死的按住,总不免眼前一黑,整个人都伏到在车上。

    那车里铺着细密的簟子,层层花纹精密,她手抚了上去,却只觉那心中的丘壑一点一点的碎开来,她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不来送自己,无论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不告而别的场景……手抚上微微凸出来的小腹,眼前一酸,眼泪便热热的洒将出来。

    杨清匆匆赶来,躬身拜倒:“娘娘,陛下有事,命奴才前来送您……”。他才抬头,却见子默迎面吐了一口嫣红的血水出来,那瘦削的双手向前伸去:“他在……哪里?”

    杨清心中大是惊骇,她的面色如此恐怖,恍如临死之前的挣扎一般。最终只得低声道:“陛下,在城墙上……”他说不下去,肩头早已深深耸动起来。

    正文 身似浮云(1)

    “天成……”

    这一声呼唤叫他回头,眸间一转,整个人便呆在当场,身上只觉气若游丝一般,再无半点坚强决绝的勇气。他下了无数次的决心,轻易的便在这一刻崩溃决堤。

    她立在那里,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向自己。

    黯淡的雨丝中折射着奇异的光芒,映在她雪白的面孔上,她穿着粉色凤穿牡丹的斗篷,蔷薇色的衣领围着她的脸,越发显得苍白几乎无血色。

    她憔悴而疲惫,微微眯起眼,仿佛觉得眼前的光芒刺目。他身后的宫中红墙碧瓦尽皆掩在白茫茫的雨丝笼罩之下,素净如一座荒城,更寂静如同一座空城。

    而她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秋风中摇曳晃动的一支白牡丹。

    他今日下朝后没有更换朝服,此时身上还是穿着那一身明黄|色的衣饰。黄金软甲底下衬出锦袍的朱红,织金团花龙纹,玉螭带勾,显得越发长身玉立,因为高,子默又觉得离着太远,只觉得陌生得仿佛不认得。

    他叹息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走上前来,拢住她的身子道:“我只想这样默默看着你离开,你放心,我绝不会变,我永远都只是那个爱你的丈夫。”

    子默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望向他。他近来消瘦不少,这样近的距离,她看见他脸上的憔悴与心疼。她只是这样痴痴望着,眼泪一滴一滴的下来:“你不走,我也不走。”

    她忽然想出来,他此举必然是做了最后的准备。他将自己托付给宁王,那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弟弟,亦是他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其实若只是出城暂避,他不用派出宁王的亲信皇族……

    “陆修云恨极了我,他定是想要我的命,”皇帝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讲叙不相干的事:“云州边境节节败退,我现在,已是准备亲自上阵督战了。你在宫里,我实在放心不下,子默,我求你,信我这一回。”

    他笑了一笑:“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我等着咱们的孩子出世……。”

    “他真的反了?”子默久在宫中,这时才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时大吃了一惊:“怎么会?”

    正文 身似浮云(2)

    应天成倒笑了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

    他捏住子默的手,最终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在她耳畔呢喃了一句:“若是再重来一次,我只问你,你是宁愿选择他,还是愿意选择我?我若不是天子,我是否能得到你?”

    子默抬起头,只是静静的望着他,并不言语。

    他痴痴看了许久,这一张脸,这一张让自己爱到心痛的脸,他缓缓放开她的身体,有一刻,他以为,他自己必然是不舍得放开了。可是他最终还是放开了,双手旋即无力的垂下。

    最后长叹一句,挥手唤道:“杨清!”

    “奴才在。”天边开始闪电,隐隐就酝酿着一场秋雨,杨清垂手上前,仍旧是恭谨的神色。

    “送她走。”皇帝指了指子默:“宁王早在九门处等候,如若半道上贵妃有什么差池,你也不必来见朕。”

    “奴才遵旨。”杨清磕了一个头,子默却仰起脸来:“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

    应天成并不理会她,只叫杨清上来扶住她自己就往外走,忽觉得衣袖一紧,原来被子默抓住了他的手臂,她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只不放手。

    皇帝心下一软,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而忽然有温热的泪,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泪水那样的滚烫,似乎可以烧灼穿透一切的坚硬与柔韧。

    这么些年了,他见她哭过无数次,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生起一种感概。她的泪水,原来是可以化解他心头一切阴霾与暴戾的甘泉。

    在这烧灼心间的泪水中,他恍惚着忆起来,那时自己第一次见到她,那个有着明亮月色的夜晚,那飘逸着金桂花香的秋夜,她也曾披着一件相似的粉色莲花披风背对自己走去。

    他那时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冲动,所以力排众议的纳了她为贵妃。他以为自己为了一时征服的快感,却从未想过,自己,原来在那一刻,就早已输了。他输了,输了心,亦输了全部,输了天下,只是唯独不能输掉她……

    正文 身似浮云(3)

    可是,现在,他还能留得住她吗?他不敢回答,亦如她不能回答他一样。

    这一生,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只是可惜命运已经不能重来。

    ——他嘴角恍惚是笑着,却一分一分用力,掰开她的手指,一点一点,硬生生掰开去。

    “天成……”她泪流满面,只说不出话来。

    他指尖微凉,他的手一直这样冷,拭去她的泪痕:“别说了,快走吧。”

    “天成!”

    应天成已经走到了城墙台阶外,远远只回头望了她一眼,杨清上前来连搀带扶:“娘娘,奴才这就侍候娘娘出宫,再迟就要下雨了。”

    她瘫软在宫人的搀扶中,只是哀切的望着他。朦胧的泪光里,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远去,最后远到再也看不见。

    出宫的路,这样的漫长,漫长的如同一生。

    她坐在车内,双手抚住尚且毫无知觉动静的小腹,泪水早已流尽,只是那样痴痴的坐着,一动也不动的坐着。

    “娘娘,先喝口热茶吧!一会还要赶路,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的身子还有腹中的小皇子啊!“杨清奉命将她送到九城门外,与宁王所率的三千亲兵相交接,此时亲自奉了热茶过来,温言劝慰着。

    子默接过茶水,伸手撩开车上的帘子。天地间早已下起灰蒙蒙的小雨,将气势恢宏的连绵整个皇城,皆笼罩在一片清冷的雨雪光中。

    她仰头喝下那温热的茶水,忆起自己十四岁初进宫时,那日的天气,晴朗的恍如不是真实的。母亲的话在耳畔想起,她说:“你这孩子,注定是有福的。你看这天这样的好,你这一生,一定会活的幸福的。”

    母亲搂着她,泪水簌簌而下:“陌陌,你一定要答应娘亲,一定要活的幸福,活出我不曾拥有的幸福……”。

    她扬起脸,将眼角的泪水吞回去,三年了,她一直住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中。纵然如此熟悉,她却从未见过这样寂静的皇城,仿佛所有的人一夕死去,只有点点冰凉的雨水,勾勒出模糊的宫殿轮廓。

    正文 身似浮云(4)

    宫车行的缓慢,一来雨势不止,更是为了减少路上的颠簸,是以到了九城门外时,天色已经傍晚。

    宁王早已下令全城戒严,三千亲兵铠甲锃亮,挺立于风雨中静侯许久。终于见到一行宫车驶来,他翻身下马,亲自下跪参见:“参见贵妃娘娘!”

    大雨如注,只见那些卫戍的岗哨纹丝不动,站得如钉子一样,她终于伸手掀开车帘来,但见素白的一只柔夷轻轻的做了一个请起的手势,未待出声唤起宁王,卫戍副将一声口令,所有的亲兵执樱枪整齐下跪,那声音轰然如雷,满眼只是一片银色的铠甲银光闪过。

    “我等誓死护卫贵妃娘娘安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冷雨浇不灭兵士们心头整齐划一的信念。

    子默不知道的是,皇帝早已暗中将国库中一部分的珍奇珠宝秘密运送至大融寺中藏好,还有这随车所带的整整一车黄金这是他所能准备的极限。当中任何一件,都足够她辗转四海,置下相当豪富的产业,安享一生的富贵了。

    她更不知道的,他独自一人躲在城墙最高的瞭望台上,默默流泪送她离去。那些往昔的光华流转,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他等了这么多年,他隔了这么多年,几乎以为终其一生,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可是她偏偏要出现,出现在他荒凉寂寞的人生中。

    他死死的按住自己痛的空洞的心窝,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追上去。

    他要放她走,他不许自己回头。

    那些温软的过往,那些曾有的缱绻,那些温软甜蜜的吻……她是生在他心尖上的伤,一旦碰触,便是无可救药的溃疡。她的粉色莲花披风握在他的手心,一点微微的凉意,这点凉意一直沁到心底深处去,然后从那里翻出绝望,他再不能够承荷这样的痛楚。

    大融寺原是神宗皇帝禅位后的修行之处,历年来为皇家礼佛之地。百余年来又历经扩建,楼台佛阁愈见宏伟壮丽,寺中更有一尊白檀大佛,高达八丈,顶天立地,宝相尊严,号称天下奇观,足可融却世间所有戾气,寺亦因此而得名大融寺。

    正文 身似浮云(5)

    宁王见过子默,翻身上马率队出了城,待至西觉山下寺门,但见云台高耸,石阶如梯。夜色深沉之下,古刹依旧千年威严耸立,飞檐直插入云霄。

    主持无尘法师亲自率着寺中所有僧人将车驾王迎进寺中,子默在寺前换了肩辇,由八个精壮的大力侍卫将她抬起寺中。三千精兵分别守住了寺前各个出口及通道,余下五百跟随众人留驻于子默所住的后山别苑。

    大融寺素以秋景最盛,有京师三奇之誉,“三奇”便是指寺中枫浓、桂香、竹海。寺后山上原是数顷竹林,碧篁影里,风声细细,纤叶脉脉,中间刳竹引得溪流宛转,水亦沁翠如碧。

    一路行去,夜色苍茫,雨后薄雾缥缈。所行之道虽以甬石为道,但苍苔漫漫,只闻溪声淙淙,夜色掩盖下听不真切,其声似在道左,又忽在道右,一路伴人迤逦而行,过了一道竹桥,才见着碧杆森森,掩着一带青石矮墙,似是数重院落。

    子默伸手撩开眼前的帘幕,只见一簌精致的楼阁静静的立在山间。宁王立在一旁,仰望着面前的精致房舍,一时也是心生感概。

    他虽然数次来过寺中赡佛,却从未曾到过寺后,见此幽静之境,不由觉得肌肤生凉:“京师内竟还有如此境地,若是于此闭门静坐,可令人顿生禅意。”

    夜风吹过竹叶漱漱如急雨,无尘法师微笑道:“娘娘与王爷都是有福之人。”遥遥指点院门之上,但见一方匾额,字极拙雅,却正是“静生禅”三字,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此处便是子默的安身之所,一时宫人左右扶了她下来,子默先与无尘法师见了礼。因是佛门胜地,左右替她整理了衣襟,将身上的斗篷系好之后,方才恭敬入内。

    待进得院中,但见木窗如洗,几案锃亮,院中各处灯火通明,映的满院翠色苍冷,一洗繁华景象。

    院中不过数茎梧桐,倒落了遍地的黄叶,早被宫人扫好了堆积在树根砌下。砌下虽仍是砖地,但苍苔点点,如生霜花。而举目望去,唯见修篁如海,仰望才见一角天空净如琉璃澄清。

    正文 身似浮云(6)

    子默缓缓环顾四下,一时心中突然安宁起来,只是一种远离尘世的宁静与喧嚣顿失的静,片刻后不由道:“居此读书甚佳。”

    无尘法师但笑不语,随侍的宫人在廓下煎了药茶,左右扶了子默进去正厅坐下,无尘法师这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娘娘好生歇息着,有事再叫贫僧。”

    子默起身与法师见过送行礼,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宁王在外向她躬身道:“娘娘,臣弟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有量海涵。此次皇兄将你的安危托付给我,我必然竭尽全力,护您与皇子的周全。”

    子默点点头,心知他亦是一个高傲的男子,适才在九城门口的那个参见礼,也是他诚心向自己致歉的一种方式了。

    “王爷客气了,之前的事,我都已经忘记了。此次多得你辛苦护送,我心下感念。”子默平和的说来,命人送上茶水给他。

    宁王接了茶水,他心头一时有些惆怅,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匆匆告辞出来,只命宫人好生照料,不提其他话。

    子默亲自送他出檐下,但见夜色苍茫,翠烟如涌,万千深竹如波如海,而远处前寺钟声悠远,隐约可闻,一时竟有不似人间之感。唯觉得清气涤襟,风露凉爽沁人心肺。

    “王爷好走,早些歇息!”她立在檐下,目送宁王离去。

    一时宫人去厨下安排了饭菜送上来,因是佛寺,不好大开杀戒,是以菜肴中多以素菜为主,子默洗手净面出来,见得一桌之上,都是青翠雪白。

    宫人怕她嫌了寡淡,慌忙躬身道:“娘娘,正在给您炖燕窝,一会就好。这桌上的,是无尘法师给您准备好的食材,说是对胎气有益的。梁太医也看过验过,对胎儿有益无害。”

    她说罢,便指了桌上的菜肴,一道道说来:“这是罗汉斋,用的是香蕈和胡萝卜,还有银丝粉、这是素炒草蕈、金针鸡蛋汤、清蒸云耳,这是猴头菇、这是牛肝蕈……”。

    样样色色,都是宫中少见的食材。子默微笑着点头,便起筷夹了一小口,慢慢咽下,只觉唇齿间清脆可口,竟然胃口大开,一顿饭,总算是吃了大半碗饭下去。

    正文 心自澄净(1)

    宫人见她居然将就着吃了半碗饭,一时喜不自胜。她们出宫前都受过严训,只当是她的安危关系着自己九族家小的性命荣辱,此时见主子终于精神好转,哪里能不欢喜的不能自己?

    “娘娘,厨下炖了燕窝,您是一会再吃,还是现在就用?”

    子默放下筷子,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微笑道:“放着吧,我一会睡前再用。你们也累了,自己下去更衣准备歇息吧,只留两个人在外面候着就好,我这里不用守着。”她自己取了一卷佛经出来,安详的坐在正厅的藤椅上,一字一字的慢慢读下去。

    她已经领悟到应天成对自己的安排,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能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只要她不在宫中,哪怕真的城破国覆,她也不会真的遭到牵连陆修云不会杀她,只要她不在他身边,她就是安全的。况且宁王受了他这样的托付,摆明就是誓死也要护住她的安全。

    “天成,我不敢妨碍你的抱负,只是,你做的决定,我只能尽力去圆满。天成,我不回答你的话,只是因为,我早已用自己的一切回答了你。我会好好孕育我们的孩子,这个孩子,会是我们之间相爱的最好见证天成,我爱你,我爱我们的孩子。我不说,只是因为我们早已彼此懂得。”

    她放下手中的佛经,只听急风穿林,竹叶漱漱,莞尔轻声问:“是不是下雨了?”一语未了,只听窗外梧桐有嘀嗒之声,果然是下雨了。

    “天成,又下雨了,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你想我么?”她凝神望向窗外的一片漆黑,黑而寂静的夜色里,灯火中缓缓显出他的身影他在深情的望着自己,他吻过她的鬓角,给她细细的掖好被角……子默,我走了,你好好睡着,我一会再来看你……

    是的,他只是暂时离开了自己,她知道,他终会回来的,一如既往的回来。

    她相信这一天总会到来,亦如她相信他对自己的爱一般。

    “天成,你不负我,我也必然不会负你。”冷雨夜里,她枕着对他的一腔思念沉沉睡去。簌簌雨丝过后,点滴不绝的,是刻骨铭心的眷恋。

    正文 心自澄净(2)

    秋雨夜,西山上的大融寺别院四周寂静,子默卧睡于雕花大床上,轻纱帐垂下,身畔只有镶金镂花香炉透过镂空的炉盖,向外飘散着袅袅青烟,空气里弥漫着沉香独有的安宁香气。

    她睡的安稳,许是一路上的颠簸疲乏了,许是在梦里见到了自己心爱的丈夫,她的唇边带着一丝微笑,一旁值夜的宫人早已睡着。

    于此同时,隔着几座院落之外,却有一盏灯火依旧通明的点着。

    靠窗的紫檀暖榻上。

    一个身穿青色锦袍的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拈起一粒黑棋,缓缓伸向面前的棋盘,唇角随之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这笑看似春风拂过水面的微澜,却隐藏着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

    灯火摇曳着,优美地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在那明亮的光下,散发着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尊贵气质。

    他这手收了回来,再复起另外一只手,捏了一枚白棋,沉思片刻,最后推行在了几个方格之外。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惊的一旁值夜的侍女身上一凛:“王爷,该歇了。”

    他头也不抬,眉间依旧紧锁着,不接那宫人递过来的茶水,随即自顾自披衣而起,趿了鞋子踱到窗前,推开了窗子。雨竟已经停了,疏疏一点残月从梧桐叶底漏下来,满院月色如残雪,清冷逼人,一时竟然看得呆住。

    正出神间,忽闻“斛阖”一声,似笛而非笛,似箫亦非箫,声音幽暗清雅,穿竹度月而来。曲调十分简单,一叠三折,他倾听良久,方才听出是有人用箜篌弹奏的前朝名曲《幽篁》。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他回头便是唤了一句:“张兴!”

    管家匆匆跑来,躬身请示道:“王爷,有何吩咐?”

    “你陪我出去走走……”。“爷,那我去叫卫队……”张兴不敢拦着,只有转身往外去安排。

    “不必!我不过是随意出去走走,不离咱们戒严的范围,不需带侍卫!”他说罢便抖了抖身上的衣裳,取过旁边案架上佩剑,举步便要出去。

    正文 沈水烟云(1)

    月色稀薄,竹林窸窣作响,箜篌声幽咽动人。他便寻了那声音而去,雨水濡湿了脚下的鞋履,他却丝毫也不在意。

    张兴跟在身后,见主子这般模样,心里隐约猜到几分,只是不敢开口相劝。

    而曲声断续,吹奏一遍之后,又从头吹起。他不由驻足倾听,砌下萱草丛丛,流茧点点,而曲声却渐渐又起,院中残月疏桐,晚凉浸骨,他循声而去,那曲声听着分明,似是不远,但走过竹桥,溪声淙淙里再听,仍在前方。于

    是一路行去,幸而微

    暴君的宠妃:紫陌倾城第3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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