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第13部分阅读

    宝贵双全 作者:肉书屋

    宝贵双全第13部分阅读

    给她好脸色看,她沉默了片刻道:“贾妈妈,我想跟宝婳单独呆一会,你出去。”

    贾妈妈抿着嘴,脚下都没挪动半步。宝龄也憋了性子,纵然从前诸多的不是,但自她穿越过来便没有伤害过宝婳,甚至,一心只想保护她,难道,还换不回来一点改观?

    不知僵持了多久,忽听一个青涩而低柔的声音道:“奶妈……你出去。”

    话音一落,贾妈妈错愕万分地望住宝婳:“二小姐!”

    宝龄也是怔住,没想到这个时候,宝婳居然开了口。

    贾妈妈千万个不情愿的出了门,临走还不忘“无意地”将门留出一条缝,像个尽职的守卫一般死死地盯着里头的动静。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宝婳安静地坐着,只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宝龄走到她身后,瞧了一会儿,忽地从桌上拿起那支白玉簪,轻轻地插在宝婳的发髻上。

    宝龄做这一切的时候,宝婳并没有太过剧烈的反应,只是湖水般清澈的眼神微微一动。宝龄舒了口气,替宝婳理了理发髻,莞尔一笑:“咱们宝婳真好看。”

    “好看么?”宝婳静默许久,忽地道。嗓音还带着一丝生涩,语气却是平静的。

    宝龄一怔,笑了:“当然好看,宝婳是姐姐见过最美的姑娘呢。”

    “素臣表哥……”宝婳忽然喊出的名字将宝龄吓了一跳,回过头,却并没有人,只听宝婳接着幽幽地道,“素臣表哥也会觉得好看么?”

    一句话,宝龄顿时凝注,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句话叫做“女为悦己者容”。千般的美丽、万般的柔情,只为了一个人。此生只为一人去。

    宝龄心中忽地软了,柔声道:“会,在四表哥心中,宝婳定是最美的。”

    话语真挚、语声低柔,叫宝婳不觉侧过脸来,恍惚中,觉得眼前人竟好像不是从前的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从那日无边的水中,宝龄紧紧抓住她的手,叫着不要放手,那个时候,她忽然有种错觉,那双手,竟有一丝温暖,是可以依靠的。

    宝婳恍惚地望着宝龄,小鹿般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真的?”

    她需要一个承诺,一个也许只有宝龄与自己才能听懂的承诺,这个承诺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胜过一切,甚至是性命。曾几何时,她以为不可能再有希望,所以,她将自己埋藏起来,受了再多的委屈也再不做声,因为,她的心已经锁了起来,除了一件事,其余的,都不能扣动她的心扉一丝一毫。而这一刻,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宝龄见宝婳如深潭般的黑瞳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轻笑道:“真的。宝婳忘了,姐姐跟你说的那个故事,宝婳会找到自己的小王子的,一定会。”

    蝴蝶般的睫毛缓缓敛下来,宝婳的眼眸如宝石一般璀璨,唇边扬起一抹笑:“姐姐,替我选朵珠花吧。”

    ……

    走出云烟小筑,宝龄的心情是愉快的。横亘在她与宝婳之间的芥蒂,似乎已完全不见了。她不知道宝婳为何听了她那些话有这么大的转变,也许是宝婳也看出来,她对阮素臣已没了那份心思吧?其实宝婳根本无需担心,在外人看来,恐怕除了顾家长女的头衔,她压根没有一点比得上宝婳。何况阮素臣的意中人本来便不是她,阮素臣那样的身份、那样的性子,根本无需为了其他的原因而放弃自己所爱的人,选择另一个。

    宝龄忽然想:明日便是宝婳十五岁的生辰,也是阮素臣要兑现诺言的时候,宝婳究竟会许个什么愿呢?一念至此,她笑笑,那位马俊国马大公子,多半是要伤心了。

    虽然门第也不赖,性子也挺好,但与阮素臣相比,马公子终究是差了那么一截。更何况,感情的事,本就无从比较。

    她走出一段路,不觉回望过去,小纱窗内,宝婳依旧安静地坐着,无比恬静的容颜。她终是回过身,径直往青云轩走去,有一件事,她必须亲自问问阮素臣。而且,现在恐怕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宝婳此刻不会去青云轩,有些事她并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至于连生……她笑笑,倒不太要紧。

    叫她没想到的是,青云轩里,只有阮素臣一人。宝婳自然还在云烟小筑,连生居然也没来。连生从来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除了与她一道被禁足的几日不能出去之外,其余时间都比她更为准时地来青云轩报道。她于是开口问阮素臣。

    阮素臣的回答是,连生身体不适,告了假,连早上账房也没去。

    连生身体不适么?早上提水的时候还好好的,宝龄不觉有些迷惑,随即见阮素臣正望着自己,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昨日是不是去找过马公子?”

    阮素臣对她的提问并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情来,点了点头。

    “马公子告诉我,你请他帮忙找徐谨之,为什么?”宝龄想了想,索性直接地问道。

    “你呢?为什么去找马公子?”阮素臣反问。

    宝龄沉默片刻道:“我也想找徐谨之。”她在思考,要不要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诉阮素臣,她可以告诉连生,但阮素臣……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幸好,阮素臣并没有问,沉默片刻,接着道:“那一日,我看到白朗大夫来找姑父。”

    “白朗大夫回来了?”宝龄微微错愕,看向阮素臣,等待他说下去,她隐约已感到他要说的,并非是白朗大夫这么简单。

    果然,阮素臣点点头:“白朗大夫几日前被人请去常州出诊,来人出了高价,据说那种病很少见、亦很怪异,白朗大夫倒并非为了钱财,而是作为大夫,他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疑难杂症,结果……”

    “结果?”

    “结果,他守了将近七天,发现那人身体特征一切正常,却昏迷不醒,直到几日前,那人忽然奇迹般的醒了,一切都好。”

    有这种奇怪的病?宝龄微微皱起眉,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蓦地望向阮素臣,阮素臣的眼底似乎与她一样,有一抹异色,她脱口道:“是……有人故意请人装病,支开白朗大夫?”

    阮素臣没有说话,神情若有所思。宝龄尽量平稳自己的语气:“那人是什么时候醒的?”

    “三姨奶奶出事那日。”

    宝龄愣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这些,你都是听白朗大夫说的?”

    阮素臣侧过脸去:“我在门外听到白朗大夫与姑父的谈话。”

    宝龄微微一怔:“他们还说了什么?”

    阮素臣的眉心微微蹙起,片刻才敛去一丝异样的神情道:“我只知道,三姨奶奶并未怀有身孕。”

    这一回,宝龄是彻底地愣住了。白氏……没有怀孕?!脑子里忽地空白一片,她将从除夕夜白氏告诉大家自己有了喜,到白氏遇害……一幕一幕,都统统地在心里过了一遍,良久才道:“所以,你才想找到徐谨之,弄清楚一切?”

    阮素臣一直侧着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还有许多疑惑无法解开。”

    宝龄沉默不语。或许,这本就是三娘与徐谨之串通来演的一场戏?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会不会是……白氏早就想除掉一些绊脚石,于是,安排了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便定在顾老爷要去杭州的那一天。记得顾老爷那日说过,当年他是去杭州途径白家村时遇到的白氏,显然顾老爷每年何时要去杭州,是众所周知的,白氏自然更是清楚。

    于是,她早就着手买通了常州一户人家,在那段时间支开白朗大夫,好让徐大夫顺理成章的进入顾府,证实自己真的怀了身孕。然后,便有意地营造一种不安的氛围,故意让宝龄在观音寺中看到自己求子,当她说出自己怀有身孕时,宝龄便会怀疑她这样做,是怕有人要害她,等腹中胎儿稳定下来才说出真相。这便可以解释,她为什么突然高调,让府中所有人都看到她得罪了阮氏与蒋氏,因为只有这样,所有的人便都可以为她作证,阮氏与蒋氏无论哪一个,都具备了要害她的动机。何况,她怀有身孕,本来就是个最好的理由。

    白氏这么做,最可能的出发点便是想装作被人陷害后失去孩子,从而嫁祸于人,使那人失去原有的地位。

    若按照这样的推测,那么白氏应该先将那人引出来。她出现在仁福堂,是因为她已叫了偷了账簿,算准那个时候顾老爷会回来,又或许,是知道只有那件宝贝的秘密,才能将那人引出来,而且那个时候仁福堂是个无人之地,她可以更方便地行事。当那人来了,她便装作滑到或者别的什么,再栽赃说是那人干的,最后由徐大夫出面作证孩子真的没了,一切水到渠成,谁也不会怀疑白氏会狠心害自己的骨肉……

    叁拾玖、孤冢

    正文 叁拾玖、孤冢

    仿佛是个没什么纰漏的计划。到时纵然被陷害者诸多解释,也是有口难辩。

    但问题是:为何最后白氏却死了?难道是白氏见计谋快要得逞,想杀掉徐谨之灭口,结果,反而被徐谨之给杀了?然后,便是真如祥福叔所说,徐谨之逃出来时正巧撞到宝龄,于是宝龄便倒霉地差点成为了替死鬼。

    那个被引出来的人后来去了哪里?若那人当时在场,又怎么能轻易地离开?宝龄心里已有了人选,但她记得,那人是后来才若无其事地进屋的,当看到白氏的尸身时,那悲戚是装出来的无疑,可那份吃惊的神情,却也不似。

    还有,祥福叔所说的那位目击证人——阿旺。他所说的,又完全是另外一个版本。按照阿旺的版本,当时除了白氏与徐谨之,并无其他人。白氏只不过与徐谨之偷偷见面而已。纯粹一场私情的纠葛罢了。

    宝龄心中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白氏没有怀孕是真,但她只是愚蠢地想讨得老爷欢心、瞒天过海。徐谨之不知是念着旧情,还是别有所图,所以答应参与计划。但他终究不甘,企图想重续旧情,白氏如今哪比当初?自然是不肯,只是她不知从哪里听来顾老爷房中有宝贝,便心生一计,暂时答应徐谨之,想让徐谨之帮着潜入顾老爷房里一探究竟,谁知并无什么宝贝,于是她当场翻脸,徐谨之气极,错手杀了白氏……

    只不过,这亦不过是猜测,如同前一个念头,毫无证据可言。

    宝龄思来想去,仿佛被绕了进去,从前她习惯当有困扰无法解决时,便暂时放下,等思绪平静了再做考虑。只是,从前再大的问题也不过是工作上或生活上的,而此刻……她揉了揉太阳|岤,心里像是一团纠结的细线,缠绕起来,却听得阮素臣道:“那位……邵公子,答应替你找徐谨之?”

    “我跟他约了三日之后。”宝龄还未从絮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脱口便道。

    指尖轻轻一动,阮素臣仿佛不经意地道:“这个人,可信么?”

    这个人,可信么?宝龄忽地怔住,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似笑非笑的容颜,看起来分明像是云淡风轻,却又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良久,她随意地笑笑:“或许他帮我,只是想讨好爹罢了。”

    她这么说,心底却并非真的这么以为。只是,她实在看不透那个人,却也想不出他有任何理由要害她,甚至,反而帮她更为多些。不图钱、不图名利,或许,他是雷锋,又或许,他与马公子一样,交游广阔,找人那样的小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又或许……他想博得自己的好感?这个想法冒出来,宝龄几乎瞬间便否定了,缓缓抬起头看向阮素臣,阮素臣没有再说话,清俊的侧影在微光中几分飘逸,目光不知望向哪里,仿佛在沉思,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一瞬间,宝龄有些怔忡,斟酌了片刻,似真非真地道:“你好像……很关心这件事?”

    宝龄并不是怀疑阮素臣,只是,微微有些迷惑,甚至……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情绪。虽然她与阮素臣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但也能感觉出来,阮素臣是那种恬静淡泊、不喜应酬,更极不喜麻烦的人,只要不是自己的事,他向来不会过问,何况,他虽往来顾府,与顾家也沾亲带故,但终究并非真正的顾家人。可如今,从他去看白氏的尸身,再与顾老爷细谈,到他“无意中”听到顾老爷与白朗大夫的对话,这一切仿佛都不是偶然,也极不像他会做的事。若是此事发生在宝婳身上,那么他如此上心便很容易解释,毕竟关心则乱。可现在,这件事与宝婳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硬要说扯得上关系的,便是若宝龄出了事,或许会连累阮氏,但阮氏虽身体羸弱,终是顾太太,何况还有南京阮家的背景在身后,要说连累到宝婳,那更是不可能。阮素臣何至如此?

    宝龄陡然的发问,叫阮素臣微微一怔,侧影下,睫毛轻闪了下,只淡淡地道:“有么?”

    宝龄凝视他,半天只得到这么一个等于没有的回答,良久,便将心里一闪而过的那种最不可能的可能性完全抹去了。如同这些时日阮素臣态度古怪的转变一般,她将这一切归结为,阮素臣纵然并不待见她,但他们之间有从小一道长大的情谊在,何况,这些时日他多少应该能够看出她的转变,也许,只是在道义上关心一下罢了。

    一念至此,宝龄便释怀了,暂时放下心中所有的疑虑,莞尔一笑道:“明日是宝婳生辰,可惜三娘出殡,没办法好好替她过个生辰,我想中午的时候叫宝婳过来吃饭,顺便叫一声桂仙姐,你也一道来好不好?”

    说起筱桂仙,过年的那段时间,她总会过来串门,可过了正月,倒是不来了。也不知是不是正忙着,宝龄本也想去看看她,可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也便耽搁下来。此刻,宝龄倒想起她来,宝婳没有朋友,若真要算,筱桂仙怕也是一个。至少,她们之间相处地还算融洽。有筱桂仙在,好歹会热闹些。

    阮素臣终是转过身来,良久,笑笑:“好。”

    心上人终于及笄了,他心中恐怕是极高兴的吧?宝龄道:“就这么说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儿见。”

    直到宝龄走出屋子,没入拐角,阮素臣的姿势依旧没有丝毫改变,目光落在已空无一人的长廊尽头,良久才回过身,将桌案上的宣纸、笔墨一一清理去,只剩下一张空旷的桌子,仿佛是清理心中所有杂乱的情绪。然后,坐下来,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离去的人,唇边泛起一丝微微苦涩的笑。

    他确定,她一直在思考。眉心微微蹙着,仿佛有解不开的难题。可是为什么?她从来便很少思考,要笑便笑,要哭便哭,遇到难题,便习惯地将一切烂摊子都留给他。从来便是如此。直到……要是叫她知道,其实有一件事,他并未说出来,那件事也是他听白朗大夫与顾老爷说起的,比白氏没有怀孕更叫他吃惊,他原本想说出来,可见她苦苦思索的样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会不会更乱?

    罢了,不叫她晓得也好。至于其余的一切,他会慢慢地寻找答案。

    只是,分明她是回来了,分明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中间的一切不过是插曲而已,却为何,他的心竟如此不安?

    “邵公子……邵颜……”他低声喃喃。

    ……

    宝龄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却并没有直接回拂晓园,而是去了北角的一处院落。她与阮素臣告别的话并非随意说说,她是真的有事。

    这个院落,是专门安排给下人伙计住的。天气微微暖了起来,干活的人有的已打了赤膊,这里从来便没有女客会来,所以他们也并不避讳。只是没想到,今日突然来了个女人,而且,不是一般的女人,是……大小姐。

    一群人呆若木鸡,有脑筋转得快的已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胡乱地穿上了丢在地上的衣裳,心里想着,这位大小姐的名声可不一般,又是老爷心尖尖上的人物,听说老爷为了她高兴,连她在外头包的小倌都给她送进了院子里,万一……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自己身上裸露的肌肉,吓出一身冷汗,直到听见大小姐清亮的声音传过来,才回过神来,随即微微舒了一口气,原来大小姐是来找人的,只是又有些奇怪,大小姐找阿旺做什么?阿旺虽也有几分清俊,但谁都知道他是个病痨子,哪能跟四公子比?就算是那个小倌,也比他不止强上百倍,心中不觉暗道:难道最近大小姐的口味变了?

    宝龄出声问过,见底下的人各个张大了嘴,神情诧异,不觉微微蹙眉,又问了一遍:“阿旺在不在?叫他出来。”

    终于,有个比较胆大的小声道:“大小姐不晓得么?阿旺因为病的快不行了,老爷怕这病会传染,所以给了他一笔银子,叫他回老家养病去了。”

    走了?宝龄怔了怔:“是老爷亲口吩咐的?”

    “那自然是,若不是老爷亲口吩咐,小的们哪敢乱说?其实阿旺病了那么久,要不是太太心慈,可怜他,说留着他好歹给他一口糊口饭吃,他早就不在了。”

    宝龄长长地吐了口气,略微有些失望。她本想再探探阿旺的口风,看能不能寻出些蛛丝马迹来,可如今阿旺不在了,那么,唯一的线索便只剩下徐谨之了。

    回到拂晓园,经过连生的屋子,宝龄想起阮素臣说连生告了假,本想进去看看,可走到门口却忽地顿住脚步,转过身径直进了屋子。她不知道,她一转身,门便微微打开,里头的人目光凝视她的背影,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连生病了么?”宝龄回到屋子,问招娣。

    招娣怔了一下,摇摇头:“招娣不知,早上还好好的,后来便一直待在屋子里没出来过。”

    这是……避着她?宝龄一时不知心头什么感觉,愣了许久才吩咐招娣去胭脂弄传个口信给筱桂仙。

    本来她知道招娣一个姑娘家,不太情愿去那种地方,却实在也没有旁人可托,幸好招娣虽是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去了,到了晚饭时间便回转了来。

    “桂仙姐好不好?”宝龄问。

    招娣道:“没见到筱姑娘,那管事的说,筱姑娘前几日病了,怕胭脂弄噪杂,所以移了安静的地儿住,这几日都未上工,招娣将小姐的意思说了,那管事的说会告诉筱姑娘。”

    宝龄皱皱眉,一方面,为筱桂仙生病而担忧,怪不得她这几日都未来找自己;而另一方面,她也觉出胭脂弄虽是个不怎么光明正大的地方,但至少对筱桂仙似乎不错。一个普通的歌女,生了病,是不是还能挪个地儿清休?

    既然筱桂仙病了,恐怕明日也不能来了。招娣依着宝龄的意思去请宝婳明日过来拂晓园吃饭,宝龄本是有些担心宝婳会不愿意,但听招娣说,宝婳想了一想便答应了,似乎一旁的贾妈妈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第二日白氏出殡,顾老爷都交给了蒋氏操办,自己亦并未出现。本来,宝龄也大可不必出现,但白氏终究与她相处过一段时日,如今是最后一程,她便送一送又有何妨?何况,她更想看看,白氏入葬时,蒋氏的神情。

    这是宝龄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片顾府最角落处的园子里,是用来葬顾家亡灵的。这片园子,别说是拂晓园,离各房的住处亦是很远,所以宝龄纵然平日往来,也并未经过,只当也是个花园罢了。这里背光,巨大的树林被横亘的枝叶遮盖,显得十分静谧。若宝龄没有穿越过来,顾大小姐大约便早在这里安了家。一念至此,宝龄脖颈上不觉有一丝凉意。

    白氏是妾室,本不能埋入这里,但顾老爷许是念着白氏肚中骨肉的缘故,所以命人埋在此地。若是顾老爷知道,其实白氏肚子里根本没有顾家的骨肉,会是怎样的心情?宝龄不得而知。叫她奇怪的是,虽说这里是顾家的墓地,但却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坟冢,不,加上入殓的白氏,便是两座。

    在树林深处,有一座小小的坟冢,竟是没有墓碑。宝龄偏头看蒋氏,蒋氏目光闪烁,手却不住地往脸颊上抹,也看不出是不是真的落了泪,总之门面功夫做得极为到位。她看不出什么,索性走近那座孤冢。

    本是春日,万物茂盛,坟边的杂草想是很快便会将土堆埋没,此刻却不见这种情景,仿佛有人经常修理,虽是不见墓碑,却干净至极。

    难道是顾家祖先的墓?宝龄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确不见其他墓|岤,不觉疑惑:顾家的祖先不是应当都葬在这里么?为何只有这一座,而且,没有立碑?甚至连简单的姓名、年月日俱是全无。

    肆拾、三日约

    正文 肆拾、三日约

    但这疑惑只不过一闪而过,招娣便来寻宝龄,说是筱桂仙来了。

    宝龄不惊动任何人,出了园子,远远地便瞧见筱桂仙,许久未见,筱桂仙竟是清瘦了不少,站在花树下,朱红的衣、雪白的裙,飘然若仙,见宝龄过来,嫣然一笑,像是一幅出尘的画卷。

    宝龄与筱桂仙边朝拂晓园走去,边聊着天。问起她的病情,筱桂仙淡淡一笑:“无妨了,就是染了风寒。”

    “听说你换了一处安静的住处?”

    筱桂仙微微一愣,随即恬静地笑笑:“是啊,怕是管事嫌我将病气过给客人,所以将我赶走了。”

    那管事的,怕担心的不是这个吧?宝龄眉宇间流露出些许促狭之意。虽然她并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管事,但也早已觉出那管事的对待筱桂仙不似一般。

    两人已走到拂晓园的门口,宝龄请筱桂仙进屋,另吩咐招娣去请四公子与二小姐。

    不一会招娣匆匆回来,前脚还未踏进屋子便道:“大小姐,二小姐与四公子怕是……不能来了。”

    “怎么?”宝龄微微诧异。

    招娣扭捏了半天道:“招娣去请二小姐时,看见二小姐匆匆出去,才知道四公子大约是约了二小姐,两人在树林子里说了会话,招娣只好在外头等着,也听不到里头说什么,后来,便看见太太房里的贾妈妈去了树林子,说是,今日是二小姐生辰,太太请二小姐与四公子一同过去吃饭。”

    阮氏请了阮素臣与宝婳一道吃饭?居然……没有喊她。宝龄愣了片刻,随即释怀,今日的主角是宝婳,有阮素臣与阮氏在,自己去不去又何妨?只要宝婳开心就好。一念至此便也不再多想,只是菜已吩咐厨房做了,只好一一端了来,她朝筱桂仙一笑:“现在就剩下咱们两个人吃饭了,你可要都给我吃光了,不能叫人说我浪费。”

    菜一叠一叠地端上来,宝龄与筱桂仙并肩而坐,筱桂仙望着窗外的风景,并不说话。宝龄隐约觉得,筱桂仙这次来像是有了些什么心事似的,刚想开口,却听筱桂仙道:“宝龄,宝婳今日及笄,日后你们顾府的门槛,怕是要被提亲的人踏破了。”

    宝龄一愣,想着筱桂仙倒也是关心宝婳,微微一笑,随意地道:“宝婳……心里怕是已有了人选了。”

    “四公子?”筱桂仙抬起头,一双凤目一瞬不瞬地望着宝龄,“那你怎么办?若我记得没错,如今你也快十七了。”

    十七岁对于现代人来说,几乎还未成年,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老大不小了。宝龄想了想,心底失笑,面上却淡然道,“感情的事哪里勉强得了?我已经不再想了,还是随缘的好。”

    筱桂仙凝视了宝龄许久,眉宇间竟似微微舒展,忽又幽幽地道:“宝龄,你有没有想过,女人最好的归宿是什么?”

    宝龄略微一怔:“归宿?”随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最想实现的梦想,只不过,明天会发生怎样的事,谁也无法预测,就如同宝龄自己,曾经也憧憬过一切,某一天,人生的轨迹却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这个巨变,她到现在还觉得仿佛是一场梦,却又无比真实。所以,归宿问题对她来说,好像已说不清了,说不定哪一天,她又会突然消失,去了另一个地方。

    “桂仙姐觉得呢?”宝龄说不出来,便反问道。

    筱桂仙凝视着窗外,她心里的确有事,刚才的问题与其说是问宝龄,不如说是问自己,良久她才开口道:“我觉得,女人像是一只古董花瓶,运气好一些的,遇到懂得其价值、珍惜爱护之人,一生安足;运气差的,辗转流离一人又一人之手,一生多舛。”

    宝龄微微张开嘴,她未想到,筱桂仙竟说了这样一番话,良久,她莞尔一笑:“古董花瓶自然要找一个识货的伯乐,你看我房里的那些花瓶……”她目光望过去,顾小姐的房中,本来就摆放着许多古董花瓶,“它们放在我的房中,我根本很少注意到,甚至你问我,这间屋子有多少古玩摆饰,我也不见得能说出来。因为它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只能任人摆布,若它们有思想,怕也不愿放在我这么一个根本不懂得鉴赏的人房里。而人不同,人有自己的思想,可以为自己做决定,不一定要别人来肯定自己的价值,价值,可以自己寻找。”

    筱桂仙微微皱眉,有些疑惑,认识了多年的这位顾家大小姐,何时说过这般深奥的话?只是宁心细想,竟是出了神。

    宝龄见筱桂仙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的太过于现代化,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我的意思是,很多事,过程比结果更重要,享受过程,比苦苦追寻一个结果要好得多。”

    筱桂仙蓦地抬起头:“哪怕,永远都等不到想要的结果?”

    宝龄一怔,忽地笑了,柔声道:“桂仙姐,你说的究竟是人、还是事?”

    筱桂仙脸颊上蓦地飞上两朵红晕,神情间有一抹从未有过的羞涩,低声道:“若是人呢?”

    女人心事。宝龄虽不确定筱桂仙究竟是恋爱了仰或只是单相思,但可以确定,她已动了心。否则,素来明朗如她,怎会流露如此欲说还休的神情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最近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宝龄顿了顿道:“那就要看,是怎样的人。”

    “他……”筱桂仙说了一个字,忽地凝住,要怎么形容?分明有许多词汇,话到嘴边,却发现没有一个词汇能形容那个人。千言万语,明明就在嘴边,却在心底化作一团缠绵纠葛的丝线,混乱一片。

    他?宝龄感到一点小小的好奇。能让她这位如此出色的桂仙姐苦恼的男人,怕是更为出色吧?

    良久,筱桂仙叹口气,眉宇间带着一丝迷惘与不确定:“我说不出来,有时觉得他离我很近,可是,忽然间,我又觉得他其实离我很远,怎么也看不清。”

    宝龄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叫患得患失,恋爱中的女人都有这通病。喜欢一个人,会为他一点点细小的动作或神情而辗转反侧、彻夜不眠,猜想其中的含义,宝龄也曾恋爱过,虽都不是太深刻,但那种朦胧美好的感觉,却依然记得。

    还记得,曾有读者问她,是不是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所以那么会写爱情故事?其实,爱情是不需要刻意经历的,爱情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定义,不一定生死相随的爱情才永生难忘,有时即便只有思念一个人,也足以叫人心动。

    或许很久之后筱桂仙才会知道,患得患失的感觉才是爱情里最美的,因为不确定,所以更加渴望,倾其所有,付出一切,或圆满、或残缺,苦痛欢乐,亦都弥足珍贵。人能纯粹的爱一场,是多么美好的事?在过程中慢慢学会爱与被爱,然后长大……爱情,只是为了让人更懂得与珍惜自己。

    “做你想做的事。”良久,宝龄微微一笑,“你能不能看清他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看清自己的心。”

    筱桂仙有片刻怔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本来她总留着齐眉的刘海,叫人几乎忽略了她的五官,在印象当中,她总是任性、孩子气的,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听自己唱戏时,便缠上了自己。筱桂仙不觉想起那日她流着泪告诉自己,爱上了一个人,当时的无助与迷惘,比自己此刻更甚。可是从何时开始,这具身体里像是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那刘海已经不能遮挡她宽阔的前额与明亮的双眸,她的神情告诉筱桂仙,她是真的是放下了。

    筱桂仙看着看着,不知怎么便想:或许有一天,那位四公子会后悔。只是她想不出,宝龄将来,会爱上怎样一个男子。

    与此同时,宝龄偏过头,望向窗外,园子里大朵的杏花已布满了墙头,绿意融融、春花烂漫,仿佛连轻擦过脸庞的风也带着湿软的气息,春天,真是个恋爱的季节。宝婳、筱桂仙,都沉浸在爱情中。自己呢?会不会有一天,也会爱上一个人,奋不顾身、甘之若饴?

    只是,这旖旎的幻想只持续了片刻,送走了筱桂仙,宝龄的思绪便拉了回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三日为期。

    明日,便是与邵公子约定的第三日期限。

    睡觉前,宝龄问招娣,知不知道隔壁是个废弃的园子。招娣居然是晓得的,还说,那园子本来是顾家用来做米仓的,一年前米仓搬了地,随即便空了下来,也没派上什么用场,所以渐渐荒废了。招娣说话的时候,神情带着一丝疑惑,仿佛宝龄应该知道这件事一般,所以宝龄也没敢多问,只是告诉招娣筱桂仙昨日拉了东西在自己房里,她要送过去,顺便去看看筱桂仙。她除了没有告诉招娣真相,也没有告诉连生。不是刻意隐瞒,而是……没有机会。从那天晚上开始,连生便如同故意避开她似的,她开门,便听到天井里的关门声,她一关上门,那边倒是吱嘎一声,开了门。她想着要找个机会跟连生好好谈谈,当然,不是此刻。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上了门口的马车,马车驶出不久便说想下来自己逛逛,叫那马车夫先回去,马车夫虽是有些迟疑,但自然不敢违抗她的命令,于是她躲在一处屋檐下,等马车愈行愈远,才按原路返回。

    巨大铁门前,宝龄停了下来,门锁锈迹斑斑,宝龄轻轻一推,门便开了。她环顾了一圈四周,果然是个名副其实荒废的园子,杂草丛生,铁丝栏破了个洞也没人修理,树林深处,是一座三门间的仓库。

    一人背对着门站着,依旧是一袭宽大、随意的袍子。阴暗潮湿的仓库、荒芜清冷的花园,他站在那里,竟仿佛四周是一片瑰丽美景,妥帖、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懒散。宝龄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直到他转过身,宝龄才微微一顿走进去,一边暗想: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人总有些恍惚的感觉。

    “顾大小姐很准时。”他道。

    纵然是微暗的光线下,宝龄也能感觉到他轻轻一笑,分明很轻柔,淡的风一过便能吹走,却偏偏叫人移不开视线去。

    良久,宝龄笑笑,“有求于人,怎能不准时?邵公子,我要找的人……”

    秀丽的眉峰轻轻一扬,他道:“找到了。”

    宝龄舒了口气:“在哪里?”

    “在路上。”他微微一顿道,“我的人在带他过来,只不过,也许此刻正在吃饭。”

    吃饭?宝龄略微有些诧异,不过既然要等,总不能大眼瞪小眼地等,于是她问:“邵公子是怎么找到徐谨之的?”

    “一个包子。”他笑笑,带着一分随意。

    宝龄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只重复了一遍:“包子?”

    “他在一家茶摊前偷包子。”他眨眨眼:“这人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顾大小姐若要问话,恐怕得等他吃完饭,否则,他大约没有力气回答。”

    居然知道她要问话。宝龄一愣,最叫她惊讶的是,徐谨之居然沦落到这番田地。正思忖,听到他问:“顾大小姐原来来过这里么?”

    宝龄回过神,环顾了一圈四周,摇摇头:“没来过。”

    他的眼神像是一种探究,随即却轻轻一笑:“这里本是你们顾家的米仓,一年前搬了,顾大小姐知道是为什么么?”

    “为什么?”宝龄脱口便道。

    “因为顾老爷觉得这里不安全。”他笑笑,“一年前这里进过贼,不知是不是损失巨大,所以才搬了地方。”

    宝龄不置可否,这些事她当然并不知道,但他却晓得。他若是商会的人,晓得也不奇怪,只是,她忽然发觉,每多见他一面,心中的不确定便越多,偏偏又抓不到什么漏洞。

    他看过来,漆黑的瞳孔深处有一抹思索:“我以为顾小姐会知道这件事。”

    宝龄眉心不自觉地一蹙,听他仿佛不经意地道:“那天夜里,是顾小姐告诉顾老爷,隔壁的园子里有些不寻常的动静,顾老爷才发现进了贼。”

    肆拾壹、疯子

    正文 肆拾壹、疯子

    竟是……如此?怪不得招娣听到她问起时,一脸的惊讶。思绪转过,宝龄飞快地一笑:“一年前的事,我也有些记不太清了,邵公子居然还记得,真是好记性。”

    在这个人面前,宝龄发现打太极拳似乎没什么用,但她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应对,索性用了最直接的方法,不记得了。

    幸好,邵公子仿佛真的信了,刚才分明思索的神情又变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意地一问罢了,轻轻一笑:“原来如此。”

    宝龄心下不知怎的一松,微微退了一步,不知踩到什么,脚竟顿时踩了个空,下意识地跳起来,朝地上望去,一时有些错愕。刚才还密密严严的地上,陡然出现一个一平米左右的洞,洞下,居然还有短短的一层阶梯,直通洞底。她茫然地望着这个洞,下一秒,抬起头,只见邵公子也正与她一样,望着地上突然出现的那个口子,深远的瞳仁深处忽地掠过一丝微茫,只一瞬间,短的叫站在他跟前的宝龄亦没有察觉,随即动了动唇:“小心。”自然地将她拉开,走到洞口。

    很明显,这是一间地下室。在自己家原本的米仓里发现了一间地下室,宝龄不知道该不该露出惊愕的神情来,亦不知该不该出口询问,愣了许久才忽地撩起裙摆,一步步地走下去。走到一半,她已看清了这间地下室,里头积了许多灰尘,只靠墙一处的灰尘积得略薄一些,还有些横七竖八的痕迹,似乎久时间放了一大堆东西,一夜之间突然全部清理去,因为搬的仓促,所以会留下杂乱的痕迹。从那堆痕迹来看,也看不出是些什么东西。不过印证了一点,米仓一年前的确是遭过贼,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很快地,便将这些东西搬去了另一处地方。

    宝龄微微侧过脸,便看到邵公子立在洞口,并没有下来,她吐了口气走上去,他亦没有询问,紧接着,米仓外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这是哪里?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邵公子唇角撩起:“来了。”

    宝龄循声望去,只见黑衣少年双臂紧紧钳制着一人进来。那人衣衫破烂、灰头土脸,一头乱蓬蓬的发几乎遮住半个脸,直到走到跟前,宝龄才看清,这人居然是徐瑾之。更让她惊讶的是,徐瑾之甩开黑衣少年的手,盯着她看了半响,那目光浑浊混乱,忽地开口道:“你们、你们是谁?我没有银子,没有银子……”双手紧紧抱着不知什么东西,缩作一团。

    宝龄错愕地将询问的目光移向黑衣少年,黑衣少年冷着一张脸,并不看她,只望向邵公子,邵公子似乎也有一丝惊讶,微微蹙眉道:“怎么回事?”

    黑衣少年这才道:“这厮大约是疯了,一路上说话乱七八糟的。”

    疯了?宝龄怔住,片刻,忽地一笑,有些话,或许在徐瑾之神智正常时并不一

    宝贵双全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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