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第11部分阅读

    宝贵双全 作者:肉书屋

    宝贵双全第11部分阅读

    焦急地求着什么,那几个陌生男人却听起来像是很为难。紧接着,砰地一声,像是门被撞开了,有人冲了出去。

    宝龄很想下床去看个究竟,无奈实在使不上力,努力了几次,只好作罢。幸好不消片刻,吱嘎一声,招娣推门进来了,一下冲到她床边:“小姐,您没事吧?”

    宝龄摇摇头,哪怕只是轻微地一动,也自太阳|岤两边传来丝丝疼痛:“发生什么事?”

    招娣抿了抿嘴,有些无奈:“连生说大小姐发了烧,招娣就想出去给大小姐煎药来喝,可外头那些人却说老爷吩咐了,谁也不准出去,就算吃饭也是叫人送进来,招娣只好说小姐病了,他们才说叫人去煎药……”

    原来连生刚才是想确定她有没有发烧,这小孩,还挺细心的。

    宝龄沉默半响,才反应过来招娣说的那些人是顾老爷派来看守她的那四个下人,顿时苦笑,是了,如今她是嫌疑犯,被禁了足,自然是哪儿也不能去,倒是连带她房里的人一起受了罪。不过招娣的下一句话倒叫她有些惊讶,招娣道:“哪知道那些人话还未说完,连生便撞了人跑出去。”

    连生跑出去做什么?宝龄转念一想,连生白天是要跟着祥福叔学东西的,吃过饭也要去青云轩看书写字,他一直很用功,自然不想落下功课,一定是不想被关在里头耽误了时间,所以倔脾气又犯了。

    招娣神情有一丝担忧:“大小姐,您要不要紧?要不,招娣再去问问他们药煎是不是煎好了?老爷平日那么疼您,要是让老爷知道您病了……”

    “别让老爷知道。”宝龄打断道,“爹现在一定还有许多事要忙,三娘死了,孩子没了,他心情怎么会好?别再叫他操心。”

    招娣愣了半响,小声道:“老爷还从来没有不让小姐出过屋子,哪怕……哪怕之前小姐离家出走,回来之后,老爷也没关着小姐,可这次……”

    这次终究不是儿戏。宝龄笑一笑,依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任她可以游山玩水,她也有心无力,既然不能出去,当做养病就好。何况,这拂晓园要什么没有?出去也不见得比这里好。她靠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又眯了一会,便见招娣去开门。门被拉开,连生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碗,原本素净的脸颊上竟是一块块黑乎乎的污迹。

    宝龄纵然心事重重,也忍不住笑了:“怎么弄成这样?”

    连生没有回话,只微低着头走过来:“可以吃药了。”

    吃药?宝龄扬了扬眉:“你去……为我煎药?”

    几乎毫不在意地点点头,连生便端起碗,纤细的手指捏着调羹,舀了一小勺药汁凑到嘴边轻轻吹过,伸到她跟前。

    “我自己来。”宝龄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取那只白瓷碗,面前的少年却紧紧抿着唇,微微一闪躲过她的手,望着她,漆黑的眼底是一丝倔强的神情。

    前世除了外婆,没有人喂她吃过药,这一世,却有这么个小人儿来管她。一瞬间,宝龄心底涌上一丝异样的情绪,一口口将药汁喝完,每喝一口,连生的脸色都会变得柔和一分。终于喝完药,宝龄撇过头,便看到招娣脸上有一抹别有深意的神情。

    “大小姐,多亏连生昨夜一直守在房里,不然耽搁了吃药,可是要烧坏身子的。”

    宝龄看向连生,连生大约也没料到招娣忽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怔忡的表情停格在脸上,良久转过身闷闷地道:“我回屋了。”

    “大小姐……”招娣看着宝龄,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宝龄瞧着连生挺拔的背影,出了回神才道:“让他回去睡一会吧。”

    分明是关心她所以在她身边守了一夜,却说睡不着;听到别人的赞扬扭头便走掉,这样的少年……她心底仿佛某个角落变得异样柔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招娣见宝龄不知在想什么,轻声道:“大小姐,吃过药再睡会吧。”

    药汁或许也有安神的作用,倦意再次袭来,宝龄又睡过去,这一觉便睡到午后,当她再次睁开眼睛,便闻到香甜的味道。

    “大小姐,喝粥。”招娣见她醒了,端了一碗粥过来,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长长地舒了口气,“烧退了。”

    清爽的皮蛋瘦肉粥,雪白的糯米上撒着几颗葱花,叫人胃口也好了许多。许是烧退了,又睡了个饱,宝龄吃完了整碗粥,才想起来问招娣:“这粥是你煮的?”

    “不是。”招娣道,“我又不能出去,是外头的人送进来的。”

    好像……是有人知道她病了,所以,煮了这碗清淡的米粥。宝龄沉默许久,微微笑了,她心中已有了答案:“招娣,将我的衣裳拿来。”

    “大小姐要下床么?”招娣有些惊讶,“反正也没人会进来,您还病着,就躺着吧。”

    宝龄摇摇头,若能长睡不醒倒也罢了,可若不能,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面对的事情会更多,她必须做好准备。既然不能出去,便索性静下心等待。当然,除了等待,她还有一些事要弄清楚。

    穿好衣裳,缓缓下了床,宝龄叫招娣打开窗,果然,看见院子里忙碌的那个少年。坐在窗边,一阵风吹过,混沌的神智也仿佛清明了许多,她回过头道:“招娣,坐下,陪我说会话。”

    招娣乖乖地坐下来:“大小姐想说什么?”

    “二娘说,三娘告诉她一个关于爹屋子里的秘密,那个秘密,好像不止三娘一个人知道。”

    招娣愣了一下,不置可否:“老爷说了,那是外头胡乱传的。”

    “传些什么?”虽然退了烧,却因为刚睡醒,宝龄脸颊还是微红,眼睛却是通亮。

    “说……说咱们府里有宝贝,说咱们顾家之所以有今天,全靠了那件宝贝。”

    宝龄曾听人说过,顾家之所以有今日,是靠了南京阮家的关系,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宝贝放在爹屋子里?”

    “本来也不是,只是传着玩的,最开始,好像是外头传进咱们府里的,可昨日听二姨奶奶这么一说,很多人便都信以为真了,都说、说若不是藏着宝贝,老爷怎么会有一间密室。”

    “从外头传进府里的?”宝龄略微有些诧异,“咱们顾府应该有些个老伙计吧?他们在府里时间久,也没说起过?”

    招娣摇摇头:“招娣进顾府才三年,不太晓得,况且听说十几年前,府里的人统统换过了一批新的,只有祥福叔是一直跟着老爷的,除了他,最老资格的怕是贾妈妈了。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

    原来顾府曾经换过一批下人。十几年前,应该是很早很早了,当时顾大小姐恐怕刚出生而已,最多也不过是个孩童。就连顾大小姐也不一定会记得,更别说是她。

    只不过这件事与顾老爷的密室和顾府宝贝的传说,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宝龄忽然想起那间她不过惊鸿一瞥的密室。当时的情景,她根本无法细心地打量,只记得仿佛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清丽素雅、华而不俗。

    若说要收藏一件宝贝,似乎不必将房间布置成那般,只要有几个厚实、牢靠,又加锁的柜子就行。况且当时宝龄虽是匆匆一瞧,但也瞧见那间密室里只有一个衣柜,并不像能藏匿什么宝贝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以讹传讹、说多的所以变了真?顾老爷那间密室里压根就没什么宝贝,之所以在屋里子弄这么个密室,其实是因为另外的缘故?

    只不过许多人信了、白氏信了,似乎……蒋氏也信了。所以,白氏会在那里出现,宝龄想起蒋氏指控她的那些话,说不定,是真的,只不过主角不是她,而是蒋氏自己。

    白氏进出那间屋子时被蒋氏发现,白氏为了堵住蒋氏的嘴,只好将秘密告诉蒋氏,两人相约等顾老爷去了杭州之后夜谈密室。结果,出于某种原因,白氏死了。蒋氏跑了出来,片刻后又装作若无所事的出现。

    从那条丝巾的事来看,这件事蒋氏是早有预谋,说不定是与白氏约好当日便想好了全盘的计划。杀了白氏,嫁祸与宝龄,宝贝的秘密也只剩一人晓得了,一下少了两个劲敌,若宝龄成为真凶,必定还会牵连到阮氏,这样一来,蒋氏的确可以高枕无忧了。好一个周全的计谋。

    只是,没有人会轻易怀疑到蒋氏头上去,毕竟蒋氏是如今顾府的当家主母,与白氏的关系也向来都颇为融洽,而昨晚,更没有人看到蒋氏进过仁福堂。就连宝龄自己,刚才的一切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没有一丁点有利的证据。

    她正想着,忽然门外一阵响动,招娣疑惑地走出去,又兴奋地回来:“大小姐,您看是谁来了?”

    一人站在门口,银白的长袍飘起来,如同高山上的白云。招娣那丫头已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宝龄微微诧异,不是说,没有顾老爷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吗?

    阮素臣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守了一天,他们也累了,我请他们去喝酒了。”

    宝龄愣了片刻,几乎忍不住笑了,她没想到阮素臣也会做这样的事,沉默片刻,她道:“想必你已经都知道了?”

    盯着她唇边的笑,阮素臣眼底有一丝微微的迷惑,她看起来不像刚经历过昨晚那件事一般,虽然眉宇间有一丝疲倦,但眼神清澈,看起来并没有完全乱了方寸。

    “你就不怕我真是个杀人犯?这个节骨眼上来我这里,会叫人怀疑。”几分自嘲、几分促狭,宝龄一笑道。

    良久,阮素臣唇角一扬,轻轻地笑了:“我为什么要怕?”

    这句话有两种意思,第一种是,你不是杀人犯,所以我不怕;第二种是,就算你是杀人犯我也不怕受到牵连。可这两种宝龄都无法解释。

    宝龄看着他,他的神情自然而放松,语气很淡,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仿佛很了解一个人,那种自然流露的信任不需要任何解释。

    招娣相信她,因为招娣知道那条丝巾不见了;连生相信她,因为从那一晚开始,连生与她有旁人没有默契。而此刻,阮素臣是为什么?他们虽一起长大,但后来关系并不好,特别是出了宝婳的事之后,况且,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从前的性子,那般骄奢跋扈、不知天高地厚,一旦发起脾气来,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不是没有可能的。

    “别担心。”

    宝龄一愣,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三个字听起来竟是出奇的温柔,她抬起头,人却已转身走了。

    叁拾叁、预料之外

    正文 叁拾叁、预料之外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平日或许并不想出去,但一旦被关起来,便觉得日子过得冗长而缓慢。幸好,草药的调理加上每日两顿清爽的米粥,宝龄身子恢复的很快。

    米粥依旧是由那些守门的下人交给招娣,再由招娣端来给宝龄。宝龄有时经过天井,会看到那个瘦瘦的身影不知在屋子里忙什么,几乎从清早到晚上都不太出门。于是那一日,宝龄索性坐在花园里,终于被她“撞到”连生从屋子里端出一碗粥,再送去门口。

    宝龄乘其不备挡在连生跟前,连生一愣,手里的粥差点洒出来。宝龄看着那碗雪白的米粥,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到,鼻子竟有些酸酸的,面上却是微笑:“原来你做的粥这么香。”

    当面被揭穿,连生长长的睫毛飞快地垂下来,连耳根子上都染上了一层红晕,阳光下,小巧圆润的鼻尖上有密密的汗珠。

    一旁的招娣看了半响,忍不住道:“我还一直以为是外头送进来的呢。”

    “你房里怎么会有煮粥的锅子,还有那些皮蛋瘦肉,都是哪里来的?”宝龄看了一眼招娣,颇有些诧异地问连生。她记得连生屋子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甚至整个拂晓园恐怕也找不出这样的几件东西。

    “那日煎药的时候,在厨房拿的。”连生愣了半响,眼角微微一抽道。

    宝龄怔了怔,忽地默然。连生这样的性子,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抛弃多少骄傲,才会偷偷地拿回来这些东西?幸好没有被人瞧见,若是瞧见了,再说些难听的话,他要怎么办?

    “连生……”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连生却忽地朝她飞快一笑:“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皮蛋凉了会有腥味。”

    “你懂得挺多,你会煮很多东西么?”宝龄端着米粥,走回屋里。

    “以前也不会,不过不会,就得饿死。”连生淡淡地道。

    宝龄脚下一顿,是啊,连生与他们不一样,甚至与那些普通人家的小孩也不同,他从小过的日子,便是一切都要靠自己,什么都要强迫自己去做,否则,便难以生存下来。

    喝过粥,整个暖洋洋的。见连生趴在窗前,细细的胳膊支着下颌,像个乖小孩一般,宝龄忍不住道:“连生啊,明日做些其他的好不好?每天都是皮蛋瘦肉,我吃腻了。”

    连生回过头,嘴唇微翘着,几分怔忡。招娣已失声道:“大小姐,您不是叫连生再去……”心里嘀咕:难道是大小姐受了刺激,从前捉弄人的毛病又犯了?却听得连生低声道:“只有红枣桂圆……”招娣再一次张大了嘴巴。

    宝龄皱皱眉:“我不要吃红枣桂圆。”见连生微微蹙眉,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跟你开玩笑的!”

    招娣看看宝龄,又看看连生,原本莫名其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抿着唇笑:“大小姐逗你呢。”

    招娣这小妮子,被她惯得胆子越来越大了。

    听了招娣的话,连生洁白的贝齿咬着唇,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额前垂下几丝乌黑的发,他飞快地撩开,转过身去。

    看到连生这幅模样,不知怎么,宝龄连日来阴霾的心情如乌云散开、晴朗了几分。她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但刚才却忍不住想逗逗他,得到他的答案,她心里忽然满溢了感动,这种毫无顾虑的,温暖甜蜜的情绪,是她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便不曾有过的。

    宝龄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连生是这片陌生的时空里,唯一一个分享过她深藏心底的那个秘密的朋友?她可以对他放下戒备,流露本性,甚至,偶尔耍耍小性子。可惜,这次却连累了他。原本可以跟着顾老爷一道去杭州,此刻却只能关在拂晓园里,无法去跟祥福叔学算账,亦不能去青云轩看书。

    踏不出园子半步,宝龄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除了等待,她只能做一些消磨时间的事,譬如:整理房间。

    刚穿越过来的那几天,宝龄曾翻过顾大小姐的抽屉柜子,想寻找些蛛丝马迹。只是,讯息实在少得可怜,无非都是一些姑娘家家常放在房里的东西,首饰、胭脂水粉、小玩意什么的,再有便是一大柜子的衣裳,春夏秋冬,颜色鲜艳,款式各异。后来她便索性放弃了。

    只是,她没想到还有另一个地方。招娣见她破天荒的亲自动手整理屋子,便提醒她:“大小姐,床底下还有个箱子,您亲手放的,这些天也不见您打开过,不知那些东西还用不用得着。”

    原来如今宝龄手上的那串红豆珠就是招娣在箱子旁发现的,只是那个只箱子是顾大小姐亲手合上放在床底下的,所以招娣也不敢去乱动。

    宝龄怀着好奇将那只红木箱子,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仿佛许久都没人去动它。扣动铜扣,啪地一声打开,宝龄倒有些吃惊。

    里头并不是些旧了的衣裳首饰,更不是一些古怪的东西,之所以奇怪,是因为里头什么也没有。

    顾大小姐为何要保留一只空箱子?还将它放在床底下?若里面有些秘密倒还说得过去,可偏偏里面什么都没有。

    宝龄抬起头,见招娣也愣愣地望着那只空箱子,于是笑笑:“我不记得我放了什么了。”

    招娣皱皱眉:“我记得那一夜看到大小姐放了许多东西进去呢,好像还有一叠厚厚的纸,写满了字的,怎么全不见了?”

    写满了字的纸?难道是从前顾大小姐跟着阮素臣学写字时写的一些诗词歌赋?与阮素臣闹了别扭,结果一气之下便统统丢进箱子里,眼不见为净。

    “这箱子除了我……”宝龄顿了顿道,“除了我自己,还有谁动过么?”

    招娣摇摇头,忽地想起什么:“哦!招娣记得小姐吞了砒霜之后,太太来看小姐,在小姐床边坐了好久,招娣见太太伤心,也不敢打搅,后来白朗大夫说小姐救不回来了,太太便来替小姐收拾屋子,想是睹物思人、心中难过,招娣瞧见太太打开这只箱子看了许久,不过有没有动过里头的东西,就不晓得了。”

    “娘?”宝龄怔了怔。

    “大小姐。”招娣迟疑了片刻开口道,“您想会不会是,太太以为小姐不在了,所以想将小姐的那些东西一并埋了?或是放起来了,日后也有个念想。后来小姐醒了,也就忘了。”

    这倒有可能。既然里头没什么东西,也问不出什么原委来,宝龄沉默了一会,便暂时不再多想。

    等待的时间难免心焦,幸好,并没有叫她等太久。

    一天、两天、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宝龄还是睡眼朦胧,招娣便急匆匆地跑进来,一开口便有些语无伦次:“小姐,没事了!没事了!”

    “有话慢慢说。”宝龄坐起来。

    “大小姐可以出去了!门口那些人刚刚撤了,老爷吩咐,叫大小姐到前厅去!”

    宝龄一时间有些错愕:“凶手找到了?”

    “那倒不晓得,只不过听他们说——”招娣微喘过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前日四公子去瞧过三姨奶奶的尸身,之后去了老爷书房,谈了许久才出来,后来老爷便传了口信来,解了咱们拂晓园的禁。”

    阮素臣?宝龄微微诧异,随即道:“招娣,跟我去前厅。”

    前厅亦笼罩在一片素白之中,除了祥福叔,所有的下人一律被隔离在花厅之外,只能远远地望着。三日不见,顾老爷神情看起来略显疲倦,阮氏坐在顾老爷身侧,面容苍白,蒋氏则坐在下手,也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宝龄规规矩矩地走进去行了个礼:“爹、娘,二娘。”

    阮氏望住宝龄,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而蒋氏则偏过脸去。顾老爷微微抬起下颌,抿了口茶才开口道:“关于四日前仁福堂发生的事,我想,是时候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蒋氏眼睛顿时一亮:“老爷,可是找到真凶了?是谁?”

    花厅里一片静默,良久,顾老爷缓缓地道:“徐谨之。”

    徐谨之?名字有几分耳熟,可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宝龄迷惑地抬起头,只见蒋氏已张大了嘴:“徐……徐大夫?怎么可能?老爷,你有没有查清楚?”

    听到蒋氏的话,宝龄也不禁凝注,怪不得她觉得名字有几分熟悉,原来竟是给白氏确诊有喜的那位徐大夫!

    她忽然记起那一夜,顾老爷曾请徐谨之来仁福堂,徐谨之当时的神情的确有些古怪,确定白氏死了的时候,他几乎是失了魂一般,惊恐、震惊……一张脸上同时出现了多种复杂的情绪。只是当时她恍恍惚惚,根本无暇细想,此刻一想,也有些狐疑起来,猝然间见到一个死人,难免会受惊吓,但徐谨之是个大夫,大夫对于生老病死,早已习以为常,纵然心底也有害怕,但不至于当场就失态,难道,这件事,真的与蒋氏无关?真凶是徐谨之?

    可徐谨之为什么要杀白氏?又为何要嫁祸与她?

    “老爷。”阮氏已低声道,“那位徐大夫,与三妹有何冤仇?居然如此。”

    好像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花厅里顿时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沉默了多久,顾老爷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般,沉声道:“这件事本关系到梅珊的名节与顾家声誉,但我思来想去,若不说出来,怕是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祥福!”

    一侧的祥福叔微微向前进了一步,平日淡定的脸上有几分为难与尴尬,叹了口气,终是低低地道:“太太、二姨奶奶、大小姐,那日徐谨之夺门而去,老爷便有些怀疑,于是叫老奴去查,老奴查到……那位徐谨之徐大夫,原名徐椿,梅李镇白家村人士,而三姨奶奶,原也是白家村人。”

    祥福叔说的隐晦,还是蒋氏机灵,心头咯噔一下脱口便道:“你是说,三妹与那徐谨之是同村的,莫非……他们原本就认得?”

    祥福叔略微尴尬地点点头:“不止认得,还……”

    “还有过婚约。”顾老爷缓缓开口道。

    “什么?”此刻不止蒋氏,宝龄也同时怔住。

    顾老爷叹口气道:“两年前,我去杭州,途径梅李镇遇到梅珊,并不清楚她儿时曾与谁订过亲事,这件事,我也是几日前才晓得。”

    祥福叔见顾老爷颇为疲惫,接口道:“只是没想到那徐谨之竟不死心,来为三姨奶奶诊治时认出了她,乘机混进了咱们府里,想偷些东西出去变卖,只是无从下手,只得去浣衣房偷了些衣裳,那日,他本想要挟三姨奶奶跟他远走高飞,三姨奶奶不肯,于是他一怒之下,顺手拿了偷来的那条丝巾……他本是想出出怨气,见三姨奶奶死了,便逃了出去,谁知在路上无意中撞到要去瑞玉庭看太太的大小姐,他以为被大小姐瞧见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二小姐弄昏搬到仁福堂,想嫁祸与大小姐,做完这一切,便回到屋里收拾东西要走,没想到老奴正巧去找他,他无奈之下,只得随了老奴去仁福堂,只是心中惊恐,见到三姨奶奶的尸身更是害怕,所以夺门而逃。”

    祥福叔一番话说完,宝龄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竟是……这样?

    蒋氏已开口道:“祥福叔,口说无凭,这些话,该不是你乱猜的吧?”

    祥福叔连忙摆手:“老奴哪里敢造谣,这件事,可是有人亲眼瞧见的。”

    宝龄蓦地抬起头,正巧看到阮氏侧过脸,用手捂着嘴,似是又要咳嗽,想是坐久了又有些不适,于是走到阮氏身边,握住她的手,阮氏的手竟是冰凉一片,她不觉有些担心:“娘,没事吧?”

    阮氏终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抬起头虚弱地摇摇头:“没事。”

    那头,蒋氏已腾地站起来:“是谁?是谁亲眼瞧见的?”

    “人就在厅外候着。”祥福叔说话的时候,顾老爷一直没有开口,此刻道,“祥福,叫阿旺进来!”

    叁拾肆、水落石出

    正文 叁拾肆、水落石出

    宝龄记得阿旺。

    祥福叔曾说,连生之所以能跟着顾老爷去杭州,是因为一位叫阿旺的下人突感风寒,不能随行。阿旺由祥福叔领着进来,果然是一副生病的模样,低着头,叙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日夜里,阿旺浑身不适,便想偷偷去找徐大夫瞧瞧,谁知到了徐大夫暂住的厢房门口,便看到徐大夫匆匆忙忙地往外走,阿旺一时好奇,便跟着他,见他进了浣衣房,片刻之后,便怀抱着一包东西鬼祟地出来,这还没什么,让阿旺惊讶的是,徐瑾之进了花园里的树丛中等人,等的,居然是白氏。

    之后发生的事,就与祥福叔所说的一般。阿旺目睹这一幕,惊恐万分,又怕被徐瑾之瞧见,匆匆回去锁上门,一躺下病便更重了,昏睡了两日,直到醒来晓得事情越闹越大,才来寻祥福叔说出了一切。

    阿旺说完,整个人已是汗水淋淋,像是从湖里捞起来一般,不知是不是身子还虚弱,又回想起那日的情景,所以吓的。

    “好了,如今所有的事都清楚了。”顾老爷缓缓地道。

    阿旺说话的时候,蒋氏脸上的神情变幻万千,仿佛若有所思,此刻听了顾老爷的话竟罕见的没有出声。

    顾老爷环顾了一圈四周,接着道:“至于我房里的那间密室……”

    蒋氏腾地抬起头。

    “其实也并非什么密室。”顾老爷摇头笑笑,“更没有什么宝贝。”眼神变得深邃,“那间屋子,是为了纪念一位亡友而建。”

    “亡友?”蒋氏错愕地张了张嘴。

    顾老爷点点头:“事到如今,我也无需隐瞒。我与她从小一道长大,当时我还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小子,我们餐风露宿、居无定所,我曾答应她,日后定会给她建一间与其他女子一样的屋子,只可惜她没有等到便去了,为了实现当年的诺言,我才建了那么一间屋子,不过,这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这些陈年旧事,我本不打算与人说,可没想到,却闹出这样的事的来……这件事,媛贞也是晓得的。”

    顾老爷望向阮氏,阮氏微微抬起头,漆黑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良久,幽幽地一笑:“是,这件事老爷曾告诉过我。只没想到三妹会听信那些谣言,送了性命……”

    原来……竟是如此。顾老爷的那间密室,是为了怀念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而建的。宝龄想起那屋子里的陈设,的确是一个女子的闺房,顾老爷在妻妾子女面前道出这样一段往事来,怕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话可以骗人,但自然的流露是无法骗人的,当说起那段往事,宝龄分明真切地感觉到,顾老爷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幽深、怀念的神情。所以,她相信顾老爷并没有说谎。

    蒋氏的嘴一直未合上,仿佛未想到弄了半天,居然会牵扯出顾老爷的一段陈年情事来,不觉有些讪讪然,又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眼珠子一转便道:“原来是这样,好了好了,都清楚了、清楚了……”忽又想到什么,赶紧道,“老爷,那姓徐的您预备怎么处置?”

    “我已派人去找。只是,此事关系到我顾家的声誉,我不想惊动官府,能否找到还是个未知数。总之,事情已水落石出,人也不在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累了,你们也散了吧。”说罢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宝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此刻唤了声:“爹!”

    顾老爷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过脸:“你也回屋去吧。”

    语气不咸不淡,叫宝龄一时有些错愕,但想到毕竟发生那样大的事,顾老爷总归伤感,心情郁结,于是应了声:“爹也要保重身子。”

    顾老爷出了屋子,蒋氏仿佛才似有若无地舒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裳走过来:“没想到那徐谨之那么丧心病狂,宝龄啊,是二娘误会你了,你可别放在心上,二娘也是就事论事。”

    宝龄转过身,淡淡一笑:“二娘为了这件事,怕也是睡不好觉吧?如今事情水落石出,还是去歇息一会吧。”

    蒋氏一愣,微有些讪讪然,转身到门口,招呼了鸳鸯便走了。

    宝龄见阮氏这才虚弱地站起来,走过去扶住她:“娘,我陪你回屋?”

    阮氏摇摇头,拍拍宝龄的手背:“不用了,你没事娘也就放心了,都怪娘不好,要不是娘那日咳得厉害,翠镯那丫头也不会来喊你,你也不会蒙了这不白之冤。”

    “没事。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宝龄撒娇般的嘟起嘴,“娘就放心吧,爹那么疼我,怎么会让我被人冤枉?”

    阮氏凝视宝龄,半响轻轻笑了:“是啊,你爹不会的。”垂下眼角,“我有些倦了,你也回去睡一觉吧。”

    宝龄点点头,瞧着翠镯扶着阮氏走出园子,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朝拂晓园走去。刚走出屋子,便被春日灼烈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花园里绿意葳蕤、春色盎然,那一夜犹如做了一场梦一般,仿佛不曾出现过。

    只是,一个鲜活的人就这么不见了。一路上,有人议论,白氏的尸身停放在敛房中,顾老爷已选好了日子为白氏入殓,棺材是上好的楠木。宝龄记起初见白氏,白氏拉着她的手,笑容亲切,纵然都是做作,但当她就这么走了,宝龄还是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招娣跟上来,一脸的如释重负:“大小姐,现在好了,没事了!没想到那徐大夫看着挺老实的,居然会下那样的狠手……”

    真的没事了吗?宝龄望着满园的春色,心里忽然不确定。一人从满园的娉婷中走过,犹如一朵洁白的云彩。

    “大小姐,是四公子!”招娣道。

    宝龄怔了怔,刚想转过身,想了想,却又迎上去。阮素臣像是知道她会走上来一般,只停留在原地,不动,也不上前。宝龄只好先开口道:“我没事了。”

    阮素臣点点头,表情并没有波澜。

    “听说你去过我爹的书房,与他谈了很久,你们谈些什么?”宝龄想了想问道。

    “谈三姨奶奶的事。”阮素臣略微一愣便开口道,似乎并不打算隐瞒。

    “哦?”宝龄挑了挑眉,“你知道些什么?”

    阮素臣摇摇头:“我只知道,三姨奶奶虽是个女子,但身材高挑,一人若想以一根丝巾置她于死地,必须有一定的腕力,你与三姨奶奶并排站在一起,比她低了一个头,若真是你,那么,你必须踮起脚才能做到。人的重心都在两脚之间,若踮起脚……”

    “若踮起脚,力量必定会不可避免的减少,使不出力来。”宝龄眼睛一亮道。

    就譬如拔河,这是一项最普通不过的体育活动,宝龄小时候也经常参加,拔过河的人都知道,要想稳住力量,必须将身子往后倾斜,将重力牢牢地凝聚在腿上,让自己稳若磐石,在利用手腕的力量将绳子往后拉,否则,就算再有气力,只要重心失去一丝控制,便很有可能脚跟离地,以失败告终。她心中恍然,却随即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阮素臣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看她,但却能清楚的说出来,她与白氏之间身高的距离,仿佛一个人,无需在眼前,也无需做什么,她的身高,甚至她的一切,都了然于心一般。

    宝龄微微怔忡地抬起头,阮素臣侧过脸一笑,眼中似有一丝波澜,却只是一闪而过,接着道:“我看过三姨奶奶脖颈上的勒痕,从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来看,重心朝上,而非朝下。一个人若是想勒死一个比自己高的人,用力必定会地朝下,也就是说,下手的人,比三姨奶奶高,甚至,高了许多。”

    宝龄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这一点,她竟然没有想到。不,要不是阮素臣说出来,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她毕竟没有学过侦探学,甚至没有想过,要从白氏身上找寻蛛丝马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人与女人的差别?

    出了事,她当然想洗脱嫌疑,但她更多的是从感性方向出发,苦苦思索谁更有可能害死白氏,而没想到阮素臣竟然观察的如此仔细,想到这里,她微微有些赫然:“这些,你怎么会知道?”

    “书上看来的。”阮素臣淡淡地道。

    对了,忘了他是苏州城有名的神童。只是……宝龄抿了抿唇道:“你为什么会去看三娘的尸身?”

    “正好想到,觉得可疑,所以去看一看。”

    宝龄愣了很久,展颜一笑:“多谢。”忽然想起那日的药膏,“还有,你的药膏,我去拿来还你。”

    “不用了。”阮素臣淡淡地道,“这药膏是宝婳割破手那日白朗大夫留下的,现在也没什么用,就先放在你那儿吧。”

    宝龄只得点点头,目光落在阮素臣的手上,他手上拿着一卷纸:“是什么?”

    “收来的字画。”阮素臣缓缓展开那张宣纸。

    “咦……”宝龄随意地看过去,不觉一愣。阮素臣手里的字画,竟是她那日在字画摊上看到的那副“非卖品”。

    “你见过?”阮素臣微微挑眉。

    “嗯,年前去观音庙的时候路过一家字画摊看到过,本想买回来的,可那老板说不卖,当时还觉得可惜了。”宝龄伸手去拿那副字,正月一过,天气便回暖了许多,前几日宝龄已脱去了厚重的棉衣,此刻只穿一件春衣,一伸手,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抬头见阮素臣正凝视着自己手腕上那串鲜红的相思豆,于是笑笑:“前几日招娣从我床底下寻到的,大约是我从前掉了,后来便忘了吧。”

    阮素臣盯着她,半响道:“你若喜欢,送你。”

    “送我?”宝龄微微错愕,见阮素臣将字递给她,顿了顿伸出手去。阮素臣移回目光,秀丽的眉峰轻轻一扬,原本淡然的眼眸不知怎么,在阳光下有一丝波光潋滟:“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倍加珍惜。”

    失而复得的东西?是指……这幅字画?宝龄有种奇怪的感觉,刚才的那一刻,阮素臣似乎很……高兴,她心轻轻一跳,仿佛有个不太可能的念头冒了出来,却随即轻轻甩了甩头,转移话题:“那老板说,这字与曾经那位‘华北王’的真迹很是相似……”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那位“华北王”与阮素臣父亲阮大帅的关系,连忙顿住,却见阮素臣目光流转,仿佛在朝她笑,“你知道华北王的事?”

    “我看过青云轩的书,写尹家的那本。”宝龄摇摇头。

    阮素臣略微一怔,点头:“那本书是我母亲的,小时候我无意中看到,觉得好奇便翻来看,后来搁在箱子里,便一道搬来了。”

    这回轮到宝龄错愕了,这本书竟然属于阮家三夫人、阮素臣的母亲。若是阮大帅的,还情有可原,毕竟他们曾是敌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可这位三夫人又为何会收藏这样一本书?

    “你一定奇怪我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书。”阮素臣笑笑,“我也不知道,只记得一直放在她梳妆台右下角的柜子里,后来书不见了,我还记得她找过,不过当时我怕她骂我,所以装作不知道。”

    宝龄觉得阮素臣今天特别健谈,唇边的笑一直没有隐去,鲜红的唇像是要滴水一般,竟有些像她曾经做过个那个梦里的模样。难道是说到了小时候的事,所以特别怀念?

    见她愣愣地望住他,阮素臣忽地道:“下个月便是宝婳十五岁的生辰。”

    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宝龄笑笑:“是吧。我这几日都没出去,她好不好?这几日准是正想着要许个什么愿呢。”

    阮素臣看过来,如墨的瞳仁深邃无比:“我不能食言。”

    “当然。”宝龄笑,“宝婳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不会为难你。”

    阮素臣看了宝龄一会儿,漆黑的瞳仁深处有一丝微微的波澜,随即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叁拾伍、拜访

    正文 叁拾伍、拜访

    宝龄回到拂晓园,一踏进园子,便见连生蹲在地上,捣鼓着什么。宝龄微微迷惑地走过去,当她看清地上的东西时,不觉哑然失笑。门槛边放着一只火盆,火盆里架着木柴,嘶啦一声,连生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火堆。

    “这是做什么?”宝龄盯着那盆火,问连生。

    连生还未回答,一旁的招娣已道:“呀,差点忘了,大小姐,快跨过去!”

    “跨过去做什么?”宝龄依旧迷惑。

    “跨过火堆,从此便与那些不吉利的事一刀两断了呀!这叫去晦气!”

    宝龄依稀记得,外婆丧礼的那日,也有这么一个跨过火堆的程序,跨过火堆,将黑臂章丢进火里火化,当时她并不知道深刻的含义,只是照做罢了,没想到是这么一说。她抬头看连生,连生微垂着眼帘道:“小时候舅舅大病一场,好了之后,舅妈在门口燃了火堆,叫舅舅跨过去,他们说,这样能避邪。”

    宝龄愣了许久,才莞尔一笑,见阳光下连生的黑眸透着无比的认真,肌肤是漂亮的蜜色,不觉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脸蛋:“小迷信!”

    她本是随意之举,没有注意到其实此刻自己的年纪与连生

    宝贵双全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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