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46部分阅读

    全本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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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兰微微皱眉:“那院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廖勇媳妇反应的很快:“原先叫荆扉阁的,后来被凤仙姑娘改成伶仃阁了,……老爷没功夫理睬,大伙儿也就跟着叫了。”

    明兰并不置一词,只看着她笑了笑,廖勇媳妇心头陡然一突突,低头退下;明兰心中暗笑:看来这位凤仙姑娘蛮清高的,非但没疏通打点,还惹了不少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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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明兰转头去看赖妈妈,只见偏门边的台阶上站着几个明显衣着光鲜多的人,赖妈妈笑着介绍:赖家和花家是太夫人送来的,田家是四房送来的,刁家是五房送来的。

    介绍完毕后,众人齐齐拜倒给明兰磕头行礼,齐声呼道请安。

    这么大的磕头齐呼场面,明兰有些不适应,但她很努力的忍住了,镇定的微笑叫起,轻轻放下茶碗,闲适的将两手交叠在腿上,朗声道:“老爷曾说,这春晖堂平素是不轻易开的,逢年过节或是贵客来访才开,我便想了,今日我与大家伙儿头回见面,也算是件大事儿吧,便斗胆开了这厅堂,也算正式与大伙见了。”

    下头众人反应皆有不同,或有感动的,或有欣喜的,或有疑惑,或有假笑的,不一而足。

    明兰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接着微笑道:“以后,咱们便是自己人了。然,这之前,我并不认识各位,是以,今日我也不说旁的,但只叫我熟悉熟悉诸位吧。”

    这番说过,阶下众人俱是一脸糊涂,不知何也。

    明兰也不解释,只朝后头挥挥手,丹橘早准备好了,叫人在堂中摆一个小几,上头摆有笔墨纸砚,然后若眉上前执笔而坐,丹橘站在一旁,夏竹怯生生的走上前去。

    丹橘微笑道:“别怕,我来问你,你今年几岁,出生在哪儿?”

    夏竹愣了,木木道:“十三岁,土……墩村,通州西边的土墩村。”

    “家中几人?都在做什么?”丹橘手执一张纸,利落的问起来。

    “爹,娘,姥姥,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我…我最小;家里都是种田人。”

    “怎么来府里的?”

    夏竹看了看明兰,明兰朝和气的点点头,她才鼓起勇气道:“十一岁那年,天老不下雨,田里收成不好,哥哥们又要娶媳妇,爹爹就找了人伢子把我们姐妹三个卖了给人做丫头,我运气好,来了这里,天天有好吃的!”

    下头已是嗤嗤轻笑,明兰淡淡一眼扫过去,声音全无,众人肃立;若眉飞快的记录着这些,只闻簌簌笔刷在纸上划过的声音。

    “后来呢?”丹橘温和的问。

    夏竹渐渐胆子大了:“后来常嬷嬷挑了我,教了我大半年规矩,然后进屋服侍。”对面丹橘她们,夏竹天然有一种自卑感,就好像一个单位里初中生看见硕士生的那种羡慕。

    接着,若眉停下笔头,面无表情问:“来按个手印吧,以后若发现你有欺瞒主子,这便是实证,到时别怪旁人。”

    “不会,不会!”夏竹连连摇头,连忙按了手指印。

    明兰含笑道:“好了,你很好,过来我这儿吧。”

    夏竹如闻大赦,松了口气小步跑到明兰身边站好,堂下众人已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有些脸色发白,有些面有疑虑,还有些似有不服。

    明兰不去理他们,朝着赖妈妈那儿看了看,然后朝一个漂亮女孩招招手,那女孩柳眉大眼,蜂腰隆胸,水灵妩媚,颇有几分姿色:“对…,就是你,过来吧。”

    那女孩满面疑虑的看了看身旁的一个中年婆子,然后深吸一口气上前来,丹橘满面温和的笑容,拉着她站在跟前。那女孩胆子似乎颇大,也不羞怯,一双眼睛还频频朝明兰这儿打量,绿枝看着不高兴了,走过去拉开丹橘,转头笑道:“夫人,我来问这位姐姐可好?”

    明兰微笑着点点头,并且叫身边的秦桑上去换了若眉。

    还没待绿枝问,那女孩就笑言言的开口了:“奴婢叫明月,我是……”

    “这名字不成!”绿枝倏地打断她,“这名字和夫人冲了,回去叫你老子娘给改一个,去掉前头那个字!”

    明月当即脸红了,回头看了看赖妈妈身旁的那个婆子,目光中似有不忿,绿枝不去管她,径直继续问起来。

    “今年几岁?”

    “十五岁半。”

    “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的?”

    “家生子!”明月颇有些自豪,“我娘就是刁妈妈,原是五老太太的陪房,我爹是……”

    绿枝再次打断她:“他们可在这府里?”

    “自然!”明月骄傲的回头一指,赖妈妈身旁的婆子和后头一个中年汉子上前点头哈腰。

    “那你就不用说了,回头问到他们时自然会知道。”绿枝好像判官一样的口气,“家中还有其他人吗?他们现在哪儿?”

    “有。”明月咬了咬牙,“还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兄长,姐姐在灵姑娘身边服侍,哥哥们……目前还没差事,等着二老爷和二夫人发话呢。”

    秦桑一脸凝重的记录着,绿枝依旧没有表情:“就是说,你并非全家跟过来的?好了,你呢,之前当过差吗?”

    明月得意道:“我原被挑去服侍惠姑娘了……”

    “几等丫头?”绿枝打断她已经十分习惯了。

    明月脸色发窘:“三…三等;可是我常在姑娘身边……”

    “进府服侍时几岁?”

    “十…十三岁;可是我……”

    “便是说你只服侍了一两年了咯,什么时候抬成三等的?”

    “…是…半年前,可是炀大老爷常夸我……”

    “识不识字?”

    “识得一些…”

    “识得多少?说清楚些!三字经可看过?千字文呢?”

    “……三字经读了一半,其余的没有……”明月看了看面前下笔如飞的秦桑,还有适才的若眉,脸红如猪血了。

    “这期间可受过什么赏赐?银子?首饰?衣裳?”

    “有!”明月憋红了脸,“大奶奶赏了我好些新衣裳,说叫我来好好服侍二夫人和二老爷,还夸我……”

    “可有受过什么责罚?受骂?挨板子?为了什么缘故!”

    “绝对没有!”

    “你可想清楚了!”绿枝冷冷的,“这可是要按手印的,你之前犯点子小错不打紧,反正挪新地方了,可若头回见了夫人就说谎,那便是不能用了!”

    明月一阵发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回头看了好几眼刁妈妈,脸色变的灰白,才蚊子叫般的轻声道:“只被大奶奶责骂过几回,因我弄损了惠姑娘的东西,其他没有……”

    “成了!”绿枝一拍手,表示问话完毕。

    明月面色十分难看的按了手指印,慢慢退了下去,眼眶中似有泪珠滚动,一回去就搂着刁妈妈轻轻哽咽。

    明兰朝绿枝点点头,表示满意,她事先提点过,府里这么多人,如果各个都讲上一段长长的故事,那估计要问到半夜,所以此次问询的宗旨是,事jian要尽量明确严肃,个人履历要尽量清楚,什么苦衷呀悲惨往事呀都暂时省略,等有需要时可以再问。

    这时,她眼角一瞥,瞧见厅堂边上站了一个颇眼熟的身影,她低头一思索,暗暗好笑。

    这两个人问过,余下众人全都明白明兰的用意了,有些表示无所谓,有些则十分愤慨的样子,还有些则有些鬼祟,总之下头一片嗡嗡声。

    明兰看着差不多了,站起身来,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明兰含笑道:“大伙儿都瞧见了吧。你们中大多人以后是要当用的,要用人,自得知道你们的能耐,以前做过些什么差事,做的如何?这般才能叫各位一展所才,不是么?”

    这些话说过,下头大多数人渐渐安定下来,不少人甚至面色坦然起来,尤其是廖勇媳妇和她身边的几个婆子媳妇,反而觉得这样对她们这些外头来的更有利。

    廖勇媳妇上前一步,大声附和道:“夫人说的极是!这法子既省事又明白,夫人原本就不认识咱们,与其叫我们稀里糊涂的互相试探暗问,还不如这般明光正道的!”

    赖妈妈那边的人有些脸色难看,却一时之间不敢反驳,只低头互使眼色。

    明兰朝廖勇媳妇微微一笑,上前走出几步,居高临下站在众人面前,语气依旧温和:“待这件事儿办完了,我便要布置府内人手了。这之前,我得先说一句。我觉得,主仆相待,贵在一个‘诚’字,以后咱们要天长日久的处着,上下互重,方是道理。是以,我只盼望诸位莫要糊涂,若落了‘欺瞒’这桩罪过,我顾家可是不敢用的!这丑话,先撂这儿了。”

    年少的夫人端庄秀美,盈盈端立上首,说话缓慢斯文,瞧着一派柔雅和气,可下头众人却谁也不敢小觑了去。

    赖妈妈那一众人,面面相觑,自来这里起,他们早想着揽事揽权,谁知先是遇上个活阎王似的顾廷烨,整日黑着个脸,什么都不许他们过问;太夫人逼了两句,他当着全府众人的面,疾声厉色说什么内宅之事当由主母安排,可是那时还没有当家主母呀?!

    于是他们等呀等呀,终于等到了明兰进门,原想着看明兰年轻不知事,新嫁娘又面皮薄,他们几个作为顾家的老人儿,仗着顾府长辈的脸面一通讨要便能成事;谁知明兰在屋里躲了两日才出来,一出来也不说怎么分派差事,先来了一番‘查底’!

    赖妈妈脸色转了好几圈,终忍不住上前,大声分辨道:“夫人考虑的十分周到,与外头进来的人自是要清楚盘问的,可是咱们几个却是顾家几辈子的老人儿了,何必如此?夫人但有不明白的,可以去问太夫人,四老太太,五老太太呀!”

    明兰敛去笑容,只淡淡的看着她,目光冷冽清明,只隐隐含着一股寒意,赖妈妈额角慢慢沁出汗来,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看起人来怎么这般有威慑力!

    厅堂上下一片寂静,众人都等着看。

    明兰盯着赖妈妈,缓缓道:“赖妈妈,今日你已是第二回驳我了。”

    赖妈妈立刻跪下,颤声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提醒夫人。”

    明兰冷冷道:“我以为,长辈们送你们来,是来做帮手的,不是来给我做祖宗的。”

    赖妈妈背心一阵出汗,连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明兰微微眯起眼睛,说的很慢,声音里还带着一种冰冷的甜蜜:“赖妈妈,今早你驳我之时,我与你说了什么?”

    赖妈妈抬头,眼神瑟缩了一下,嗫嚅着不敢说话,明兰微笑着低声补充:“别说你忘了,这么会子的功夫,这么记性不好,还是回去养养老罢。”

    赖妈妈一个激灵,连忙道:“夫人说…夫人说,夫人说什么,咱们便做什么便是!”

    明兰璀然一笑,梨涡隐现,明艳不可方物:“赖妈妈真好记性。”随即,隐下笑容,淡淡道,“下回,可别再忘记了。”

    赖妈妈连连磕头,退了下去,已是浑身汗湿。

    明兰似有些累了,倦倦道:“廖勇家的,你说,这府里谁最尊最贵?”

    “自,自然是老爷。”廖勇媳妇赶紧回答。

    明兰又问:“那我是谁?”

    廖勇媳妇大声道:“您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

    “……很好。”明兰面上浮起淡淡的倦色,又缓缓坐下在上首的高背大椅里,端茶轻呷,“记不住这点的,这府里可用不起。”

    这番一来,还有谁敢废话半句,丹橘绿枝等人心头俱是大喜,还带着异常满足的骄傲,连看人时都带着盛气凌人,原本她们还担心明兰一个四品文官的庶女,在这般高门大户里受欺负,被人瞧不起,连带她们都心下惴惴的。

    谁知明兰心如铁石,丝毫不畏惧,神色自若,浅笑轻斥,连脾气都没发,连话也不多说半句,就镇住了场面——她们忍不住两眼放光。

    众人依次退下去应答发问,厅堂外头渐渐空了出来,明兰身边留下小桃和夏竹两个服侍,外加几个刚被唤来的账房先生,还有好几个跑腿小厮侍立在一旁。

    明兰懒懒的坐在椅子上,转头轻声道:“公孙先生,您可瞧够了。”

    原本站在厅堂角落的一个青袍长衫的中年文氏,这才施施然的出来了,走到明兰面前一拱手,低低一鞠,笑道:“狂生无礼,给夫人请安。”

    明兰起身敛衽,恭敬的还礼,然后请公孙白石下首第一座坐下。

    “夫人何以如此?”公孙白石端起茶碗,笑容有些老j巨猾,“我原当夫人今日是要派差事的。”

    明兰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道:“小时听过个小故事,古时有一个不太昏庸的皇帝,偏他有群极颟顸j猾的大臣。皇帝明明只是想挑两个美人,下头人却在全国大肆搜索美女,弄的民怨四起;明明皇帝只是想修座小园子,下头人却举国搜刮银钱,弄的民不聊生……没过几年,国家就亡了;那皇帝被砍头时,还觉得自己很冤枉。”

    公孙白石颇有兴味的望着明兰,等她继续说下去,明兰接着道:“从古至今,多少事就坏在‘用人不当’这四字上,上面说东,下头却做西。是以,欲理事,先治人;不计何事,若无可信合适的人去做,想的再好也是无用!”

    明兰转头看向厅外,神色悠闲:“要用他们,起码得晓得他们是什么人吧。”管理一个企业,一份详细确实的人事档案十分必要;而且如果他们敢撒谎,她就有借口赶人了。

    公孙白石的神色渐渐肃穆起来,静静的看了明兰好一会儿,才恭敬的一拱手,低声道:“都督有幸,得娶佳妇。”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19号的,大家放心

    第113回

    内仪门旁的穿堂间十分热闹,问话的共分三组,其中十几岁的小丫头都归由小翠袖问碧丝写,剩下人众则由丹橘若眉和秦桑绿枝这两组来问;每人问话时间长短不一,年轻些的经历简单,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年长些的则有一摞的故事要说。

    丹橘心细,从里头拿了几架屏风出隔着,这样问的话若关个人,也可不叫旁人听了去,例如针线上的郝大成媳妇是二嫁的,前个男人多年前在主家抄没时便被生生打死了,而外院管事郝大成也是个死了老婆的罪臣家奴,于是鳏夫寡妇走到一起,还生养了儿女。

    朝晖堂气象太大,明兰总觉得像博物馆的展览厅,是以挪步去了朝晖堂旁的偏厅,听公孙先生交起账来。公孙白石一派悠然模样,捋五络长须的样子比盛紘还正点,下首站着几个管事和账房,明兰指着账本稍微问了几句,他们都一一答来,显得十分妥帖恭敬。

    “先生辛苦,”明兰转而道谢,“先生何等人物,如今却来理这般琐事,真是为难先生了!”

    公孙白石看着明兰手指点着的账册,面露苦笑:“我本疏狂之人,这些非我所长,自从都督立府以来,老朽实是苦不堪言哪。”

    明兰指着小桃过去端茶,微笑道:“先生何须此言,这些琐事便是叫都督亲来管,怕也是如此;所谓杀鸡用牛刀,可大凡真用牛刀去杀鸡,大多是杀不好的。”

    公孙白石嘴角一歪,不禁莞尔:“此言甚是!”

    言谈间,他发现明兰谈吐清雅,思路活跃迥异,他颇觉几分趣味,不过到底男女有别,他又非顾府纳契奴仆,说不多会儿,便起身告辞,走时留了个小厮领明兰去内书房。

    “小的叫顾全,夫人叫我小全子便是了。”顾全十三四岁大,圆脸细眼,笑起来一脸麻利,瞧着十分机灵,他走在侧前边给明兰领路,笑嘻嘻的说着话,“……爷是小的再造恩人,当年小的在街上要饭,若不是爷早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明兰很想说,也未可见得,说不定你能混成帮帮主呢。

    顺着朝晖堂外的一条东西夹道,穿过一道花木屏障的垂花门,明兰到了内书房门前,这是左右打通成一气的两间大房,左右配有耳房,前后还有两间小小的暖房和抱厦,尽供歇息之用,明兰暗暗点头,如果将来顾廷烨和自己吵架了,完全可以赌气睡在这里。

    一脚踏进去,只见内中书案、画案、琴桌、供案,案几,一应俱全,朝南六面窗机明净,显是刚洒扫过,地上放着两口硕大的铁皮包角榉木大箱。依墙而建的四面书架上空空如也,明兰转着看了一遍,苦笑着叫顾全把箱子打开,把里头的书一摞摞全拿出来,然后照着长柏书房的样子,略略整理一下分好类,由明兰指挥,小桃和顾全满头大汗的把书依次搬进书架。

    手指抚摸过崭新的书本封皮,《论语》《大学》《中庸》《孟子》《淮南子》……非常齐全的书房配备,明兰还很惊喜的发现了几本孤本,不过从上面灰尘积累的情况来,这些所有书籍的用处都只有一个——摆设。所以,她也不必费心重新设定书架分类了,倒是空着这么多格子不好看,赶明儿去外头多淘换些有趣的野史杂文来才是真的。

    铺排完书架,明兰开始整理书案,湖州的紫石砚,苏南的云烟墨碇,琼林的水墨白玉笔洗,一架由斗笔至小清一色的紫犀毫,桌旁一旁叠上三摞雪白细腻的燕子笺泥金笺,明兰亲手一一摆放好,一边摆一边暗叹——水嫩嫩的鲜花哟,你一心只爱牛粪为的是哪般呀。

    收拾完书房,明兰刚回屋捶着腰腿歇息时,顾廷烨随身的另一个小厮顾顺打马飞奔回府,前来禀报明兰道,顾廷烨今天中午不回府用饭了,让明兰自己吃。其实明兰并不介意,事实上除了生孩子外,大多数事女人独自也可以干,一个人吃午饭也并不影响食欲。

    但作为一个贤妻,明兰还是要问几句意思意思的:“那老爷去哪儿用饭呀?”

    顾顺拿袖子揩了揩脸上的汗,喘着道:“听说今儿朝堂上可热闹了,足足争到巳时末才散朝,一下了朝,皇上就召了老爷及另几位将军进宫商谈,说是饭也在里头用了。”

    明兰轻轻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表情,倒是看着顾顺累的可怜,叫小桃给顾顺绞了块凉凉的湿帕子揩汗,小桃买一送一,还倒了碗茶给他喝。

    顾顺一口灌下茶水,顺了口气,笑着道谢后,看明兰神色郁郁的,又加了句:“夫人不必担忧,这事儿以前常有,有时是皇上召见,有时是叫旁的将军大人拉了去的。”

    明兰只是有些累了,并非不虞,闻言笑道:“瞧把你累的,要是这事儿再有,那你岂不得常常这么劳累了?待会儿还得回去寻老爷罢。”

    “夫人说哪里的话?!”顾顺嗓门通亮,满脸激动,“小的命都是老爷给的,说什么累不累的!只消老爷夫人哼一声,小的便是把腿跑断也不吭一声!”

    明兰失笑:“还是留着你那腿吧!小桃,赶紧给小顺哥些果子吃,再抓些钱给他买零嘴。”

    小桃赶紧跑进去,出来时,一手托着一整素瓷碟子的金丝蜜枣,一手抓着满满一把的铜钱,一股脑儿全倒进顾顺的衣兜里,顾顺满面笑容的谢恩出去。

    丹橘脑子还算灵光,知道先找厨房的来问话,早早问完后就打发她们赶紧捅炉子做饭,是以并不耽误午饭,明兰对着一桌子菜,轻声问道:“叫若眉她们也先吃饭吧,歇口气,下午晌再慢慢问也不迟。”

    小桃规矩的把袖子折起三层,抬腕子给明兰盛饭舀汤布菜,嘴里边道:“姑娘放心,绿枝那蹄子机灵着呢,不会饿着自己的。”

    一旁的彩环也笑道:“夫人放心,适才我已叫小丫头去问了,听说厨房的几位大娘亲自扛着饭菜屉笼去送饭了。”

    明兰这才拿起筷子笑道:“你倒聪明。”

    彩环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才来,人又笨,还不懂夫人这儿的规矩,只好多瞧着学着了;万望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明兰斯文的咽下一口鱼肉,笑笑:“不急,慢慢来就好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

    彩环恭敬讨好的笑了笑,又道:“以前在太太那儿时,总听太太夸说夫人几位姑娘里头最出挑的,心明眼亮,知人善用,院子里的姐妹们最是省心规矩。”

    明兰放下筷子,拿起羹匙轻啜了一口汤,瞥了彩环一眼,淡淡笑道:“规矩本事只要不是笨的无药可救,且肯用心,慢慢学着总能练起来;要紧的是情分,她们几个跟我快有十年了,自是亲近些。我知你是个好的,慢慢来,咱们多处一段便是;好了,你也去用饭吧,下午晌叫小桃看门,你陪我去前头看看。”

    彩环顿时脸色一亮,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待她出去后,明兰放下羹匙,沉吟一会儿,低声问道:“……你说,这人怎样?”

    “话多,爱打听。”小桃撅撅嘴,“不过针线倒是不错,人也勤快,什么都抢着做。”

    明兰拿筷子戳着米饭:“爱打听倒也寻常,新来的总是想多知道些,就是怕……算了,也不能草木皆兵。小桃你记着,别叫她进我屋里就是,外头活计不少,够她做的。”

    小桃正色应下:“她要是聪明的,就不会自作主张;好好的,姑娘也不会亏待她。”

    “希望吧……”明兰信心缺缺,法律工作者的通病。

    吃完饭,明兰摸摸自己可怜的一把小骨头,觉得还是赶紧睡一觉催催肥比较靠谱,以后在床上也耐抗不是;于是打着哈气滚进床铺里去了;迷迷糊糊之际,脑袋里走马灯似的转着这两日看的想的。

    京城米珠薪桂,自海氏进门后,盛府里共主子十口,另姨娘三人,通房四人,总计十七口,下头连丫鬟婆子仆役管事在内五十八人;海氏渐渐管事之后,明兰常去帮着照看全哥儿,有时听见只言片语,知道这样一户人家,一年算上一般的人情往来,大致用度是四千两左右。

    王氏精明,海氏节俭,家用颇为适足,尚有丰裕,算上田庄铺子的盈余,还有宥阳老家的份例,每年能攒下不少银钱,以备子孙婚嫁之用。

    至于自己的新家呢?顾廷烨正二品官年俸一百五十两,禄米六十一石,不过这种陈米是连盛府奴仆都不吃的,通常直接拿去米铺折成银子,因是武官,另有军事补给两百二十两,俸禄一项统共能得约五百两,按照惯例,应该还有冰敬和炭敬。

    明兰目前拿到的田亩册表示,顾廷烨在京郊延卯河一带有两座田庄,一座叫黑山庄,有八十多顷的良田,另一座叫古岩庄,有上百顷良田,皇帝还在京城西山赐了他半个山头,一座温泉庄子,统统加起来,总计出息约有五千两。

    皮埃斯:似乎还没有商业性产业。

    那日明兰问顾廷烨府里可花用多少时,顾廷烨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道除了这些固产随明兰支配外,他在账房还放了五万两银子,说叫明兰这阵子先看着使,不够再去问他。

    从月钱只有一两半的庶女,到可以支配这么钱的富婆,明兰忽然有一种傍上大款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天天叫上三碗燕窝粥,吃一碗,看一碗,再倒掉一碗。

    顾府就这么几个人,哪用的了这么多呀!明兰反复提醒自己,这钱自己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不可以乱用的……不过,可不可以拿些少少的,嗯,管理费呢。

    明兰鄙视自己,看来自己很有当贪污犯的潜质。

    顾廷烨和明兰外加蓉姐儿三人算是正头主子,另姨娘二人,凤仙姑娘一位,按照宁远侯府的份例,明兰属于太太夫人这一级别的,月钱三十两(婚后工资涨了十五倍),若是少奶奶(明兰将来的儿媳妇)级别的就是二十两,蓉姐儿和姨娘都是二两。

    麻烦的是凤仙姑娘,若是通房就月钱一两,偏偏顾廷烨一点处理她的意思都没有,那日明兰问起时,他居然茫然了片刻,提醒过后却是一脸阴沉。

    后来明兰偷偷问了夏荷才知道,这位凤仙姑娘原是没入教坊司的罪臣家眷(听的秦桑手指关节响了好一阵),因尚是清倌人,大半年前被甘老将军弄来送入顾府(据说有合法手续)。

    起初,号称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她,在被顾廷烨忘在脑后七八日后终忍不住,某晚弹了半夜的‘清水流觞’曲。可惜阳春白雪遭遇纨绔子弟,顾廷烨自小多学拳脚,擅长街头斗殴和阵前杀敌,文化素养不过关(明兰暗忖若她唱的是十八摸没准顾廷烨还能打个拍子啥的),加之当时他疲累之极,睡梦中被吵醒愈加恼怒,当即踹翻了两扇门,爆吼声可传出半里外去。

    第二日一早,顾廷烨就叫人把她搬到府中最偏僻的西侧角去了。

    又过了个把月,凤仙姑娘终于发觉对于男人而言,可能视觉比听觉更直观,更重要,于是又在某一晚,她白衣飘飘衣衫单薄的前来送宵夜,运气很背,她没遇上秉烛公事的顾廷烨,倒碰上了恰巧在屋里收拾的常嬷嬷。

    盐商家里的奶母修养能高到哪里去,常嬷嬷脾气暴躁,嘴巴刻薄,传闻早年还操过杀猪刀,她当即冷嘲热讽一番,从凤仙姑娘的祖宗十八代一直问候到子孙十八代,并且把她和青楼粉头的技术水平进行了生动形象的比较,引的全府仆妇都来嬉笑围观。

    常嬷嬷骂的唾沫星子飞溅,犹自觉得不痛快,还一路追去荆扉阁继续骂;这下凤仙姑娘彻底歇菜了,羞愤痛哭的几乎要上吊(最终没上吊,教坊司里都没自尽,想必神经坚韧),明兰猜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把屋名改为伶仃阁的。

    明兰严重怀疑常嬷嬷这样是出于顾廷烨的授意,这家伙混过三教九流七十二暗口,心思远比旁的高门大户的爷们来的促狭阴损;对于老前辈上司送来的‘礼物’,打不得撵不得,索性以毒攻毒,找个辈分高资格老的嬷嬷来羞辱一番,叫她自己没脸出门。

    此后,凤仙姑娘的确不大出门了,转眼就是半年。

    到底该给她多少月钱呢?明兰越想脑袋越昏沉,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金乌渐偏,日头暖和,明兰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后是叫小桃摇醒的。

    “怎么了?”明兰眼睛还是眯的,侧着眼缝一看,正午已过。

    小桃却是一脸兴奋,凑到明兰耳边,低声道:“五老太太来了!”

    “这么快?”明兰顿时眼睛大睁,清醒了,“就她一个?”

    “还有她的两个儿媳妇,炀大太太和狄二太太。”小桃低头咬耳朵,笑嘻嘻的,“姑娘料事如神,我叫了几个门房看着,的确是有人出去过,就是那刁家的!”

    明兰呆呆的坐在床上,微微叹气:“住的这么近,怎能不来串门子呢?”——她想明白了,这么卖力工作,无论如何都该收些管理费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少了些,单位有活儿干,下回补吧;大家看文不要有鸭梨,半死不活温吞吞的,这就是种田文嘛。

    第114回

    第114回

    穿戴妥当,在小桃幽怨的目光中,明兰扶着彩环的手缓缓跨门槛出去了,彩环低头垂眸间,瞥见明兰腕子上的珍珠手串,颗颗都有拇指大,滚圆明净,璀璨耀眼。

    她心中一惊,暗忖顾府果然富贵,这般大的珠子,形色又好,便是王氏也只得几颗镶在钗簪钏镯上罢了,没想明兰拿足一整串,就这么随意挂在腕子上。

    彩环心里还未想完,主仆二人已到了嘉禧居偏厅,大红柱子旁是翡绿茂密的两棵海棠花树,便是三四月天气,也带着一股舒爽的清凉,寻常人家少见的玻璃,这里却整块整块的嵌做窗扇,透明如琉璃般,整个厅堂便十分的明朗清亮。

    踏进厅里,只见五老太太和她两个儿媳俱已坐在里头,丫鬟正捧着茶盘上茶,明兰笑着进去,缓身福了福:“五婶婶来了,明兰来迟了,万望勿怪。”

    五老太太端正的坐在上首,一身紫红色绣海水如意三宝纹的锦缎对襟褙子,比上回见面更显富贵祥和,她闻言,淡淡道:“你今日忙的很,别怪我这老婆子上门叨扰便好。”

    明兰微微一笑,只简单说了一句:“岂敢。”随即转头与另两位妇人福了福,温婉的道了声好,炀大太太和狄二太太俱是恭身回礼。

    见礼过后,四人都坐了下来,狄二太太年纪颇轻,不过二十六七岁,生的白净标致,端庄富贵,脸上笑盈盈的,她见厅里气氛有些冷落,便道:“说起来,这还是我头回来这儿呢?好气派的宅子!我原先还想,这宅子都多暂久没人住了,还不定得怎么整饬呢!看来倒是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了!”

    明兰谦和的笑道:“不单二嫂子这么想,我也是的。后才知道,这里原是御用监着人看管的,虽多年无人居住,但修缮的颇为整齐,倒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五老太太目光一闪,嘴角似有微微不屑,斯文道:“既然皇恩浩荡,怎这屋里的摆设还这般简陋?瞧着空荡荡的,也是不好的。”

    明兰见招拆招,略带不好意思的低头:“这是您侄子的意思,他说待把府里各处的人手定下来,再慢慢开库房不迟,免得事出匆忙反出了差错;我,我也不好驳他……”

    狄二太太掩口轻笑:“烨二兄弟还是这副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这倒不能怪你。”

    明兰凑趣,也跟着笑了几声,厅里一时气氛倒也融合些许了;明兰轻侧瞥了旁边的炀大太太一眼,只见她依旧一副拘谨的样子,只缩在一边吃茶,也不大敢说什么。

    明兰颇觉得奇怪,明明顾廷炀是五房的嫡长子,怎么……

    寒暄过几句,五老太太始终脸色冷淡,听到明兰说起宅邸中事时,她放下茶盏,拿帕子轻轻摁了摁嘴角:“既这宅邸还需这许多布置,你怎么不早些派遣人手做?只做些没用的。”

    明兰装糊涂,继续谦和的微笑:“侄媳妇笨的很,又怕出错,反正也不紧着赶着,索性慢慢来,先把人弄清了再说旁的。”她很好奇这位自恃斯文的欧巴桑怎么开启吵架话题。

    五老太太面色一沉,一只手在案几上捏成拳头:“你可知我今日来做什么?”

    “自是来看侄媳妇的。还能为了什么?”明兰笑的十分可爱。

    五老太太窒了一下,阴阳怪气道:“不敢当!烨哥儿如今飞黄腾达了,怎么还会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别踩在脚下便是很好了!”

    明兰笑吟吟的用茶盖撇去茶末子:“婶子又说笑了,什么眼里脚下的?侄媳妇不明白。”她侧眼去瞧另两个,却见那两妯娌动作十分一致的低头吃茶。

    五老太太被憋了一口气,脸色转过几遍,手掌在案几上重重一拍:“好!我来问你,烨哥儿硬要别府另居也就罢了,咱们不敢拦着,原想着怕你们小两口没个合心意的人手使唤,偌大的家宅不好经营,才好心送来几房人家!你们倒好,干干的撂了好几个月不说,你一进门,还没几天,便跟审人犯似的,审问起那些老家人来了!”一边说,一边连连冷哼。

    明兰冷眼看着五老太太的作为,并不生气,说实话,自从上次争执去留问题时起,她就发现顾家这两个老婶婶的性格十分有趣。

    四老太太看着热闹爱说笑,其实却十分谨慎,不该说话时多一句也不说,而这位五老太太看着斯文清雅,实则性子冲动,一有不如意,或叫人挑拨上几句,便立刻出手出口。

    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道是为什么?原来是这个。”明兰不再摆弄茶碗,只静静看着五老太太,忽然高声道,“人都叫来了么?”

    “都来了,夫人。”外头一个恭敬的女声响起。

    “都请进来吧。”

    杏黄|色的薄锦穿雕花竹片的帘子轻轻打开,夏荷进来,低头反手撑住帘子,外头鱼贯进来一行中年妇人,正是赖花田刁四个婆子;她们一见五老太太也在,神色变化起来,四个人面色各异,互相看了几眼;夏荷放下帘子,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张,恭敬的递给明兰。

    明兰接过后,略略看了看,微微一怔,心里暗笑下,随即收起纸张,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那四个:“五老太太好快的耳报神,你们上午才问的话,这会儿婶婶便来了。”

    那四个妈妈脸色变的更厉害了,其余三个都直直的看去刁妈妈,目光似有责难,众目睽睽,刁妈妈面皮发紫,头几乎垂到胸前了;见状,五老太太十分不悦,她没想到明兰这般利索,说话间就把人叫过来了,竟有当堂对峙的架势。

    “怎么?我问不得么?”五老太太大声道。

    明兰似乎觉得很有趣,声音依旧甜美:“我不过问了几句,婶婶何必如此介怀?婶婶适才还说这几房家人是给了我的,如今我便连问两句都不成了么?”

    五老太太更是大怒,站起身来:“你若只问两句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却是刨根问底,恨不得把她们祖宗八代都挖出来,你说,你是不是信不过咱们?!若是,你便说一声好了,我即刻领了人走,也不留着惹你的眼!”

    明兰继续装傻:“这有什么?问几句话干信不信得过什么关系?”

    “长辈送给你的人,你有什么好盘问的?!”五老太太索性无赖起来。

    明兰缓缓把茶碗放下,端正姿势,对着五老太太恭敬道:“婶婶,不知您知不知道,当今皇上自即位后的头一件事是什么?哎…,便是叫吏部交了一份近十年的百官考绩。”

    五老太太愣了,看着明兰,不知她什么意思,明兰继续道:“照婶婶的意思,皇上这般,岂不是信不过先帝?”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五老太太下了一大跳,怎么话题跑到那里去了,她一时急了,大声道,“你莫要乱扣大帽子!”明兰笑的很愉快:“可是百官也是先帝留下的呀,皇上还要查问,婶婶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五老太太咬着嘴唇,胸口被憋的一起一伏,明兰笑的更加灿烂了:“哦,对了,我听庄先生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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