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 当家第5部分阅读

    耽美 当家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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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缓解开衣带。自从离开豫北,这一路上昼夜兼程赶来这里,还是第一次能够洗澡。方耀觉得一旦习惯了用木桶泡澡,其实也是一种享受,被水包围的感觉缓慢而轻柔。

    段诚的房间里有扇屏风,只有画没有字,大漠黄沙之间,几棵绿树围绕着一片明珠般的莹亮湖泊,天色是黯淡的,只见天际一轮圆月水中一盏银盘,相互辉映,美不胜收。

    虽不知画是何人所画,方耀却知道这湖是流沙湖。方耀突然想起那一夜流沙湖畔熟睡,若是能半夜睁开眼睛,看到的大概就是画中这一番光景了。

    沐浴更衣完毕,方耀披上一件外袍,往院外走去,只需要出去一进小院,便是马坤和凌家兄弟所住的房间。方耀见到一扇窗户里透出淡黄烛光,于是在花坛里捡了颗小石子,随手一抛打在窗户纸上。

    凌战海一声叱问:“什么人?!”推开门出来。

    门外是站得笔直的方耀,凌战海一时怔忡,他兄长已经出来,道:“凡少爷?”

    方耀不喜欢拐弯抹角,挑明道:“你们在商量营救段沈裕,我也要参与。”

    凌战天方才面露难色,便听得身后马坤说道:“还是先进门来,再行商议吧。”

    凌战天也知道在院子里不方便说话,于是侧身将门让了出来,道:“凡少爷,请进来说话吧。”

    方耀随凌家兄弟进了房间,看凌战海将房门仔细关好。马坤将座位让给方耀坐下,方耀坐下后,见三人都在一旁站着,于是道:“都坐吧。”

    凌战天道:“凡少爷你坐就好。”

    方耀沉默片刻,忽然又站了起来,道:“那我也站着吧。”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马坤对凌家兄弟道:“既然是凡少爷的意思,都坐吧。”

    于是四人这才在桌边围坐下来。

    方耀目光在对面那三个人脸上缓缓转了一圈,最后道:“先把你们的计划讲给我听。”

    凌战天闻言,露出为难神色看向马坤,马坤轻叹一口气,道:“凡少爷,实不相瞒,这件事受了我们少爷吩咐,并不打算把你牵涉进来。此行对你来说,已经算是完成了三爷的托付了。”

    方耀道:“我不信。”

    凌战海诧异道:“什么不信?”

    方耀道:“我不信当家让我来,就只为了这么简单跑一趟。你们一路计划周详,我倒像是跟在后面毫无用处的。”

    凌战天连忙道:“凡少爷别这么说,你才是姓段的,如果没有你同行,这一队人虽不至于一盘散沙,不会这么齐心倒是真的。”

    方耀摇摇头,“不说这些。我只问你们,计划是什么?”

    凌战天道:“凡少爷,别为难我们了。”

    方耀道:“我不为难你们。只是到时候我们各自行动,不要互相扰乱阵脚的好。”

    凌战海一下子站了起来,“凡少爷你!”

    凌战天一拍桌子,“坐下!怎么跟凡少爷说话的!”

    凌战海也意识到不妥,躬身握拳道:“凡少爷,我只是——”

    “我弟弟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全,请凡少爷不要见怪。”凌战天道。

    方耀摇摇头,平静道:“都坐下吧。”

    马坤沉吟许久,道:“凡少爷,是否一定要去?”

    方耀垂下目光,道:“我答应过他,会把人一个不少带回去。”

    马坤三人神色都颇有些无奈,最后还是由马坤道:“既然如此,凡少爷还是听过三爷的计划再做定夺吧。”

    方耀闻言道:“你说。”

    马坤以眼神示意凌家兄弟二人,见凌战海起身推开窗户,一个翻身攀着屋檐翻上了屋顶,四周探查一番后,也不再回来,只在敲了敲屋顶瓦片。

    凌战海起身,关上窗户,对马坤点了点头。

    马坤压低声音道:“三爷让我们送来那四十车兵械,都是动过手脚的。”

    方耀早已料到,只略略点头。

    马坤继续道:“只等守城叛军换了手中兵器,平叛军就会全面发动攻城。三爷说料想到时候西北王定是守城去了,无暇兼顾城内事务。可是就怕这人心思歹毒早有部署,所以让我们等到攻城之日,伺机去救出裕少爷。”

    方耀问:“什么时候攻城?”

    马坤道:“我们进城三天后的第一个晴日,正午。”

    方耀喃喃道:“晴日,正午。”

    马坤道:“嗯。”

    方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思索半晌,看向马坤与凌战天,道:“好,今天先休息。明天开始,我会想办法找出段沈裕被关押的地方,至于你们,则在攻城战一开始打响,便在西北王府放火。到时候火怎么放,你们自己看着办;而人怎么找,就是我的事情了。”

    “凡少爷——”凌战天还想再劝。

    方耀抬手阻止他,“我当你们是战友,你们就不要当我是少爷。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不用再议。”

    凌战天无奈,转头看向身边马坤,马坤则有些怔愣,嘴里低低重复着方耀方才那两个字:“战友……”

    第 21 章

    当夜这一觉,方耀倒是睡得舒爽。

    第二日一早,方耀让个小丫鬟帮他梳洗打扮,装做个普通的读书人模样。挽好发髻,小丫鬟见到面前清隽的小书生,不由愣了一下。

    方耀起身,道了一声谢,跨步走出门去。

    西北王府对面街道,有一间茶楼。这些日子茶楼生意冷淡,却还是开着门,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

    方耀进门,手指敲了敲柜台,才将那掌柜惊醒,连忙唤小二带客人入座。连唤了好几声,小二才扶正了帽子从后堂出来,给方耀领路。

    方耀上了二楼,靠窗边坐下,点了一壶清茶。

    对面视野所及之处,西北王府前院各种布置尽收眼底,可是再外后便看不清楚了。

    府内各处都有士兵把守,却并没有见到巡逻士兵。想必如今西北王最重视的是城防,觉得这城内还尚且安全。方耀只有一个人,要不惊动守卫摸进王府,找到段沈裕关押之处,说来并不简单,却也算不上太难,需要的无非是个细致。

    记得那时候练习摸哨,就得耐下性子来长久观察,因为敌方不仅有明哨,还有暗哨。冒冒失失冲上去,刚摸到明哨就会被对方暗哨给端了。得不偿失。

    方耀看了很久,记清前院的布置,以及各处守卫换岗时间和路线,才叫小二结了帐,起身离开。

    方耀回去段府,一直等到天黑了才又换上一身黑色短打的紧身衣服,背上背着噬日,头发挽成个干净的发髻,悄无声息潜去西北王府。

    既然记得前院布置,方耀便干脆从前院潜入,一路摸索往后院走去。因为没有巡逻士兵,所以行动要便利许多,唯一算得上麻烦的,就是他不知道段沈裕被关在什么地方。

    前院正厅自然是不可能的,富丽堂皇的侧院可能性也很小,方耀的目标落在各个偏僻小院上。当然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段沈裕也是被关在地牢里的,张管家他们没见到,只是因为段沈裕被更严地看管了起来。这一点是方耀最不希望的,也是留在最后排查的。

    既然是要一间一间的找,方耀采取了最简单的方式,翻到每一间屋顶上,揭开瓦片往下面窥视。他抱住廊柱,几个起落攀爬到顶端,然后双手抓住屋檐,一个空翻双腿便勾上了屋顶。在屋顶间动作时,也都是踩着屋脊行走,害怕瓦片发出声音来。

    西北王身为一方霸主,王府自然是极尽奢华,占地广阔。方耀要躲避士兵又要避免声响惊动别人,花了大半夜时间,还未能找到段沈裕。

    眼看着天快亮了,方耀不急不躁,目标定在最后一个有士兵看守的独进院子里。他打算若是还未找到人,就在院后那片凌乱假山中等待一天,入夜再行动。

    方耀摸上屋顶,轻轻揭开一片灰瓦,借着窗外灯火光线,隐隐能看清简陋木床上躺着一个人,是个年轻男人。

    方耀心里一动。虽然没有见过段沈裕,可他直觉,面前这人很有可能就是段家的人。

    方耀看了看院外看守的两名士兵。因为此时正是深夜里人最疲倦的时刻,如果是熟睡的人,在他耳边轻轻喊他也未必能喊醒。那两人一个已经靠墙似乎睡着了,另一个还站着,却也耷拉着身形,疲倦至极的模样。

    方耀从屋顶翻身下来,轻轻推开窗户,翻身跃入后,立即将两扇窗户又闭紧起来。

    走到床边,将床上人容貌看得更清楚了一些,方耀越发肯定床上之人就是段沈裕。方耀一手压在他胸口,一手捂他的嘴,同时在他耳边沉声唤道:“段沈裕!”

    床上人猛地睁开眼睛,挣了一下没能挣动,嘴里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过了片刻似乎清醒了些,也将压在身上的人看清楚了,段沈裕不再挣扎,双眼却瞪得更大了,他发出小声“唔唔”声,示意自己想要说话。

    方耀不敢放手,只问道:“你是段沈裕?”

    段沈裕用力点头。

    方耀这才将捂他嘴的那只手略略松开,听到段沈裕轻轻喘着气,问他道:“锦凡?你是锦凡吗?”

    方耀松开了压制他的另一只手,扶他坐起来,“我是段锦凡。”

    段沈裕捂着胸口,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惊喜,“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话刚出口,又有些担心道,“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太危险了?当家呢?当家也来了吗?”

    方耀道:“当家没来,你放心吧。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段沈裕道:“你?救我?”

    方耀点头。

    段沈裕一手拉住他衣袖,“锦凡,别开玩笑了。快点,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回去,这里太危险了,随时会没命的。”

    方耀本想拉开他的手,见他一脸担心,于是手掌落在他手背上便没动作,只轻声道:“你尽管放心,既然是当家让我来的,就一定会救你出去。”

    “当家让你来?”段沈裕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当家怎么会叫你来?”

    方耀知道段沈裕信不过自己,可是无心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多做纠缠。他对段沈裕道:“其他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需要听我的,静静等待,到时候我就带你出去。”

    段沈裕沉默着咬了咬嘴唇,想说锦凡你还是先走吧,可是还没出口又听到方耀问他:“你信不过当家?”

    段沈裕被问得一怔,下意识便道:“当然信得过。”

    方耀道:“那就好。这两日一切如常,只需等待就好。”

    方耀躲在了段沈裕床下。

    然而段沈裕却因为方耀的到来,略微焦躁了起来。最初被西北王派人抓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担心被无辜拖累的段家那些家仆跟伙计;前日听胡阳说他们被放出去了,段沈裕才来得及松一口气,想着自己孤家寡人,即使送命在了这里也是没什么。没想到,如今段锦凡会来。段锦凡怎么说,也是本家出来的少爷,若是为了救他,白白在此送了性命,那要他如何过意的去。况且他虽与段锦凡相处不深,印象中那位少爷却是个懦弱性子的,让他如何敢轻易相信。

    段沈裕的焦躁,方耀也看在眼里,只是他沉默着不做声,任由段沈裕坐立不安。他在等待,他希望这一天过去之后,就能见到一个灿烂的晴天,那时候平叛军就会攻城,马坤他们会在王府放火,自己就能护着段沈裕出去。段诚也许会随着平叛军进城,然后自己就可以亲手把段沈裕交给他,告诉他,自己说到的果然还是做到了。

    中午和傍晚,都有人来给段沈裕送饭。

    大概就像胡阳所说的那样,西北王是想和段家做生意的,而且还是个长期生意。所以将段沈裕软禁起来,却并不折磨。

    房间除了简陋一点,还算干净;饭菜虽然清淡,却也还算可口。段沈裕吃了一半饭菜,剩下的留给方耀。方耀没有推迟,草草吃了剩下的饭菜,然后依然静静摩挲着噬日,沉默地等待。

    第 22 章

    又是一天过去,到了进城后的第四天,果然是个晴天。而且艳阳高照,分外明媚,方耀躺在床下,也能看到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到地上,艳丽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莫名的,方耀心里有些雀跃,细瘦的手指捏紧了噬日冰冷的弓弦。

    因为不知道时间,方耀只能看着书桌的影子随着光线的移动而渐渐转移。等到了正午,王府前院,突然开始喧哗起来。

    段沈裕从床上用力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想要捕捉外面的声响,却又听不真切,只能急躁地来回走着。

    突然,方耀听到一个惊慌的声音:“起火了!”

    混乱的脚步声往后院蔓延,守在院门口的士兵过来一把踢开房门,举起刀对着段沈裕,“跟我走!”

    方耀在床下,取了一只普通羽箭,瞄准那士兵脚踝,射了过去。

    士兵一声惨叫,滚倒在地。方耀一个翻身落在他身旁,一掌劈在他后脑勺,将他击晕了过去。

    另一个士兵闻声,连忙冲了进屋。

    方耀往门口一个侧身,又是一箭射进那士兵拿刀的右手腕。看着他兵刃落地,抬掌将他劈晕过去。

    方耀拉着段沈裕往外走。院子外面到处都是嘲杂人声,不时能看到惊慌跑过的丫鬟夫人们,除了“走水”“灭火”的喊声,还有更为惊恐的人声大呼“城守不住了!”“要破城了!”。

    一个衣衫华丽的年轻妇人在方耀面前跌倒在地,手上包裹撒落,里面金银珠宝落了一地。那妇人手脚并用爬起来,跪在地上赶紧将首饰捡回包裹里。

    方耀摇摇头,见人群都是从前院涌入,此时逆着人潮走显然并不安全,于是干脆拉段沈裕回到方才那小院后面,闪身进了杂乱的假山石堆之内。

    与这些西北王府家眷不同,他们在期待着城破,那时候他们就真正安全了。所以与其漫无目的奔跑躲避,不如静静等待。

    段沈裕此时反而冷静下来了,与方耀一起在假山石堆里等着。外面从最初的嘲杂已经逐渐到了现在的悄无声息,王府的人似乎已经奔走而光,此时仿佛一座死宅,隐隐能够听到的,反而是方才听不到的城外攻城战的喧哗声响。

    段沈裕默默观察方耀,发现他很沉得住气,几乎连动作也没变过,一直从缝隙间看向外面。算起来,从两人躲进来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段沈裕突然想问,为什么他们还不走?却在此时突然听到马蹄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领先的大概有四、五匹马,奔跑得很急,远远有人呼唤:“王爷!王爷!”

    段沈裕能听出来,那是胡阳的声音。有些紧张地看了方耀一眼,发现他依然面无表情,目光透过缝隙看着外面。

    从方耀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勒马停住的高大男人,正是落荒而逃的西北王。

    胡阳扑倒马前,“王爷!带我一起走!我们出城去大熙,集齐残部,还能再打回来的!”

    西北王道:“现在怎能让守城士兵知道我们弃城而逃?你立即回南门去,让士兵们拼死守城,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不能降!”

    胡阳拉紧西北王马缰不放,“王爷!我知道你定有路出城去,不要扔属下在这里啊,悦西城已经守不住了,很快便会攻进内城了,王爷带属下一起走啊!”

    西北王终是不耐烦,马鞭用力抽下来打在胡阳手背上,随后像左右亲兵丢个眼色。一个亲兵抽刀而出,一刀将胡阳劈成了两半。

    西北王勒转马头,呼喝道:“走!”

    那几名亲兵追随着西北王,纵马往后院而去。

    方耀手指在山壁上轻叩一下,对段沈裕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段沈裕拉住他,“太危险了,你别去。”

    方耀轻轻推开他的手,“没事,你别动,安静等着。”

    方耀从假山石堆中出来,朝着西北王一行人离开的地方追逐而去。

    西北王一行并未走远,到了后院一个不起眼的假山池沼的小院子里,便下了马步行而入。方耀翻身越过围墙,跃上一棵大树枝桠,悄无声息攀得高了些,躲在茂密树枝后面。

    从这里可以看到西北王走到池塘边上,手掌放在一个布满青苔的石狮头顶,用力一转。同时便听到机括转动的声音,池塘里水竟然飞快地流向两侧,中间一下子干涸起来,露出布满淤泥青荇的池塘底部。那底部有一处暗门,西北王握住手中石狮再转之时,暗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漆黑通道,也不知通往何处。

    西北王对身边亲卫点头示意,然后率领两人走到池中,那两名亲兵一前一后,将西北王夹在中间,三人下了密道。

    剩下两名亲兵却是原地等待,等三人在密道口消失,才走到机关旁边将石狮头转回来,先是看到密道入口缓缓封闭;再转动时,分开两边的池水又涌了回来,在池中翻滚几下,很快恢复那一潭深绿死水的模样,再也看不出一点痕迹。

    两名亲兵转身出了院子,拉起那几匹马往外走。

    方耀明白这两人乃是弃卒,为西北王逃离负责善后。

    等两人走远,方耀翻身从树上下来,走到池边开启机关,看着密道入口从池底现了出来,跃入池中追了进去。

    除了入口那处的光线,密道往里走便是一片漆黑。方耀听着声音,双手摸索着洞壁追去。忽然,离入口不远便有一处洞|岤变得宽敞起来,方耀还能在空气中闻到硝石味道。摸索片刻发现这里果然是一处开阔的洞室,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蜡烛。方耀用火石点燃,发现桌旁一个木柜,上面扔了几件衣服,正是西北王方才身上穿着的。方耀打开木柜,发现里面还有封存良好的干燥食物,看来这处洞室,是修建密道时便留下来以备逃亡时休整补充食物用的。

    方耀没有动别的东西,连火烛也没取,沿着密道追了下去。他动作轻巧,悄无声息,经过长期高强度锻炼的身体也不觉得疲倦,几乎是追了不远,便听到了前面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方耀又将脚步放轻了一些,一只手抽出后腰的短刀,摸索过去,很快便见到了烛火光亮,和前后而行的三个人。

    最前面那人手上举着烛火引路,最后面那人很是警觉负责断后,正中间依然是西北王,一边喘着气一边埋头赶路。

    方耀摸上去割断最后那人喉咙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前面两人,西北王双眸缩紧侧身靠在洞壁上,而第一那人手中烛火跌落地上,竟一时还未熄灭。他拔刀砍来的同时,方耀已经错身落到他身侧,也是干脆利落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

    西北王大骇,抬手要抽刀,被方耀用手肘撞了一下,没能抽出来,下一刻,沾着鲜血的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动,”方耀说,“跟我走。”

    第 23 章

    方耀用短刀抵着西北王后腰,让他沿着来路返回,两个人都没有去拿烛火,只一路沉默着在漫长甬道中又摸索着回来。

    走到入口的那一瞬间,阳光涌到眼底,与此同时,还有人的呼喝声:“什么人?不许动!”

    十余名兵士已经将这密道入口团团围住,明晃晃的枪尖抵在西北王胸口。方耀在众目睽睽之下,押着西北王从密道内缓缓走出来。

    有眼尖的士兵认出来了西北王,连忙惊声道:“这是西北王!”

    领头的那个士兵顿时变了脸色,叫人去请将军,其余人则仍是一刻不敢放松用长枪对准两人。至于方耀,这些人一时拿不准他身份,见他跟西北王一起,不敢轻易放了他;可同时见他拿刀对着西北王,又不明确到底是敌是友,也不敢伤了他。

    方耀看这些人装束,就知道平叛军已经攻入城来,倒也放松下来,挪开了抵住西北王的短刀,倚在池塘围栏边上,撕了一片衣摆擦拭染血的刀锋。

    很快,便听到一连串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盔甲,高大矫健的男人率先走了进来。

    一众士兵连忙行礼道:“司徒将军!”

    司徒御天一扬手,目光先是落在西北王身上,不轻不重哼笑一声,“先押下去。”

    众人也明白,逆贼西北王是要送到京城,当今皇上亲自定夺的,于是丝毫不敢怠慢,几个人将他押解了下去。

    司徒御天又叫了两个士兵,“你们派人进去密道里看一下。”

    “是!”两人领命去了。

    最后,司徒御天目光落在了方耀身上,沉声问道:“什么人?”

    方耀站直了身体,方才说了一个:“我……”

    便听得院外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道:“司徒将军。”

    司徒御天侧身看去,对门口士兵道:“请段老板进来。”

    从院外进来的人果然是段诚,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段沈裕,见到方耀安然无恙,总算是放下心来。

    段诚的目光却只在方耀脸色一扫而过,随即便对司徒御天恭敬道:“司徒将军,这就是在下曾提过的,家侄锦凡。”

    司徒御天闻言,惊奇道:“这也是你段家的人?”

    段诚道:“是的,是我大哥的三子。”

    司徒御天朗声赞道:“好!好!”随即拍了方耀肩膀道,“此次平叛,你段家当记首功!”说着又大声笑了起来。

    段诚连声道:“不敢不敢。”

    司徒御天依然笑着,道:“晚上王府摆宴,犒赏三军,段老板你们可千万记得,来迟了罚酒!”

    段诚微笑道:“将军请放心,在下记住了。”

    待司徒御天离开,段诚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方耀。

    方耀站在池塘里面,仰着头看他,明明才分别不到月余,却仿佛已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他注意到段诚的脸消瘦了一些,下巴似乎也长了些胡茬出来。

    方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巴,少年的身体毛发很轻,那里仍是柔软细嫩的一片肌肤。

    段诚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递到方耀面前,“上来。”

    方耀伸手放在他的手掌上,被他牢牢握住,然后用力一拉,顺势翻过围栏出了池塘。

    两人面对面站得极近,方耀看到段诚抬起一只手,几乎要落在他脸颊上了,却又忽然轻握成拳,放了下去。

    最后,段诚只是拍了拍他手臂,道:“回去再说。”

    这王府里四处都有平叛军看守着,确实不是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方耀和段沈裕跟着段诚刚出了西北王府,便见到守在门口的马坤三人。马坤和凌家兄弟见到方耀安然无恙出来,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段诚沉下脸色,“你们就是这么保护两位少爷的?”

    凌战海看了一眼自家兄长,想要说话被凌战天拦了下来,最后还是马坤道:“属下知错,请三爷降罪。”

    段诚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放松了口气道:“两位少爷如今都平安归来,我如何有立场降你们的罪?只是记住了,下次凡少爷还想以身犯险,打晕了关起来都行,别顾忌他少爷身份。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

    方耀沉默着看了段诚一眼。

    马坤连忙道:“属下明白了。”

    段诚摆摆手,“都回去,回去说话。”

    一行人回来段府,才真正觉得放松下来。

    张管家忙不迭迎了出来,吩咐各院子丫鬟仆役准备食物和热水,给主子们送到房里去。

    段诚本来还有话想说,见段沈裕一脸憔悴,马坤三人也是灰头土脸,最精神的方耀则是双腿裹满了淤泥,于是道:“都去休息吧,记得晚上还要赴宴,收拾干净了出来见人。”

    各人自回房间去了,只方耀走到房前,发现段诚也抬手与他推同一扇房门。

    两人都是微微一怔。便听得张管家气喘吁吁跑来,对方耀道:“凡少爷,你的房间给你收拾出来了,我带你过去吧。”

    方耀正要说好,却听段诚道:“不必了!”

    段诚只觉一时口快,说了出来又有些后悔,只得对张管家道:“将就一晚吧,我和凡少爷还有些话要说。”

    张管家点头道:“是、是。”随即问道:“凡少爷沐浴也在这边吗?我叫丫鬟送水过来?”

    段诚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不好,便听到方耀道:“送来吧。”

    洗澡的热水被送到了段诚房里,方耀站在浴桶边上,开始解腰带。段诚无奈叹口气,将屏风拉开把他围起来,自己在外面道:“你先沐浴,我去看看沈裕。”

    方耀一边脱衣服一边道:“段沈裕也在沐浴。”

    段诚本来跨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只得在窗边椅子上坐下。屋里水汽蒸腾,方耀已经除尽了衣衫,抬腿跨入桶中。

    段诚在屏风外只能听到水声哗哗,各种绮丽风光,但凭个人想象。

    方耀看着屏风,问道:“画是你画的么?”

    段诚回过神来,“什么?”

    方耀道:“屏风上的画。”

    段诚目光也落到屏风之上,轻轻笑道:“流沙湖。想必你这一趟也是见识过沙漠绿洲的美景了。”

    方耀捧起水来拍到脸上,“可惜我没有见到半夜的圆月。”

    段诚道:“会有机会的。等到此间事了,我亲自领着你去,在流沙湖边露宿,等到半夜醒来,睁开眼便能见到水天之间,两轮圆月,月光互相辉映,天地银光遍洒。”

    段诚说得有些出神,方耀也听得有些出神,他问:“你带我去吗?”

    段诚应道:“嗯。”随即又陡然清醒过来一般,“不过此事了解,我们得先去豫北一趟,然后再回家去。”

    “回家?”方耀问道,“许城吗?”

    段诚笑了笑,“是啊,许城。到时候回去就得等过完年再离开了。”

    方耀想到许城那个热闹却又冷清的段家,心里并没有依恋之情。

    却又听得段诚道:“你忘了紫纱紫萝两个小丫头还在等着你回去,你娘这么久没见你了,定也是伤心得很的。”

    方耀于是想起总是叽叽喳喳的紫纱紫萝,又觉得是应该回去一趟了。

    待沐浴完,方耀擦了身上的水,只穿了件单薄中衣出来。段诚伸手拿过旁边干净外衫,帮他披在身上。

    段诚道:“我还是得去看看沈裕。”

    方耀正用干净的巾子裹了长发,应道:“你去吧,我不去了。”

    段诚道:“好,你自己收拾。晚上记得随我去西北王府赴宴。”

    第 24 章

    当天,司徒御天率领的平叛军占据了整个悦西城包括左右两进附属小城。古老城墙之上,尸横遍地,最为显眼的是段家押送来的那批兵械,都在士兵手上烧作了焦铁。

    段诚来时,段沈裕正与账房先生核对账目亏损。库房已经被叛军一扫而空,短时间内淬雪堂怕是无法开门营业了。不仅如此,俞阳和豫北的库房也被搬空了一半,如今想要等支援,就只能眼巴巴盼着许城那边了。

    段沈裕天生是个爱操心的性子,段诚见他头发还湿着,就只披了单衣拨弄着算盘,劝道:“先歇着吧。段家亏那点钱财还是亏得起的。”

    段沈裕道:“当家,那四十车兵械,如今一只也收不回来了吧?”

    段诚被这话逗得乐了,“怎么?你还想着收回来?那兵械送来时,都涂了但木火油的,如何收得回来?”

    段沈裕一怔,喃喃道:“但木油,难怪了。”

    那但木火油最初是淬雪堂一个老漆匠发现,西南密林中一种高大的树木名唤但木,剥皮便会流油,涂抹在金属和木器上,晶亮耀眼,仿佛一层亮漆,古旧的东西也变得簇新起来。可是后来那漆匠发现,这木油却是一遇火便燃,若是兵器上涂抹了,不但木柄会被引燃,连金属也会瞬间燃烧起来。根本无法把握。

    老漆匠当时连叹鸡肋,运到各地的但木火油都只能弃而不用,封存起来。

    没想到,如今被段诚派上了用场。

    只是,段沈裕摇摇头,段家此番损失依然太大,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恢复元气。

    段诚实在是见不得他愁眉苦脸的模样,道:“你们能安全回来就比什么都重要。”

    段诚本来不提,段沈裕也就不记得了,此时被他一提醒,立即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当家,你怎么能让锦凡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段诚觉得有点冤枉,“这是我拦也没拦住的。”

    段沈裕道:“锦凡还是个孩子,你也知道他从小在本家那个环境里长大,怎么能——”

    “沈裕,”段诚打断他,“锦凡跟过去不一样了,你不是也见到了么?”

    段沈裕依然皱着眉头,“我也知道锦凡这趟出来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是我不明白……”

    段诚道:“不明白便不要明白了。”说着起身,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自顾算好了亏损,拿回去找老四报账,我精力不够,管不了那么多了。”

    段沈裕手放在算盘上,看着段诚道:“当家,你又说气话。”

    段诚笑笑,推开房门离开了。

    晚上赴宴,只段诚与方耀、段沈裕一同前去。府里的马车被仔细清洗过了,张管家做主,干脆将车内一应物品都换了崭新的,说是祛祛晦气。

    段诚不敢到晚了。虽说是司徒御天摆宴犒军,可是军帐中坐镇的还有个三皇子。段家再怎么财大气粗,说不好听了也只是商人,这些皇家贵胄,一边想要依托其财势,一边又道是商贾j劣身份卑微,笼络之下少不得言谈轻鄙。

    到了西北王府,被请进大厅酒宴,果然见到居首席的三皇子,而司徒御天则是陪在次席的。

    段诚之前在户延便由司徒御天引荐,见过三皇子一面;此番则仍是司徒御天将方耀与段沈裕二人引荐给三皇子。

    三皇子只抬眼看了一眼,道:“诸位请坐吧。”

    段诚知道三皇子娘舅家势力大,为人素来高傲,道了谢便与方耀、段沈裕入座。

    开宴后,三皇子只起身敬了众将士一杯酒便匆匆离开,如今皇上仍缠绵病榻之上,他心里有事只急着速速赶回京师。

    剩下的便是司徒御天率下一众将士。都是历尽沙场磨练的老兵,喝起酒来自然豪放,三皇子一离席,众人更是没了顾忌。美酒佳肴杯盘碟盏方一摆上来,便被哄抢了个干净,接下来你来我往,便是不要命地拼酒。

    段诚熬不住了,司徒御天笑道:“段老板是生意人,你们跟他折腾个什么劲儿?自己人玩儿去吧!”

    方耀却是看得来了兴趣。这些人喝起酒来,倒和以前部队上那些兵们一个架势,个顶个的豪迈。他虽然不搀和,可是敬到跟前的酒却是来者不拒。

    这西北的烈酒不同于啤酒,也不同于段诚酿的那甘甜绵软的桂花酒,一口下去,从喉咙到胃都是火辣辣的。方耀几杯下去,就双颊飞红,面无表情坐着,只一双眼睛亮晶晶,颇有兴味。

    段诚知道他酒量也不行,有意想像司徒御天告退了,却又怕坏了人兴致。踌躇间,司徒御天竟也提着一壶酒,走到方耀跟前一坐,朗声道:“来来来!段小少爷来陪我喝了这一壶!”

    方耀道:“我不姓段,我叫方耀。”

    段诚知道他这是真醉得不清了。

    好在司徒御天不以为意,道:“叫什么都好!叫什么都得喝酒!”

    方耀端起酒杯来,一干而尽。

    司徒御天笑道:“年轻人豪爽!倒跟我们军中人出去的一般。”

    方耀闻言,道:“我本来就当过兵。”

    “当过兵?”司徒御天似乎突然有所感慨,“长烟落日、黄沙百战,那景象如何?”

    方耀缓缓道:“虽不曾至,心向往之。”

    司徒御天闻言笑道:“心向往之?倒是第一次听到你这种富贵人家的少爷说向往沙场决战的生活。”

    方耀放下酒杯,沉声道:“确实向往。”

    司徒御天终于正色看了方耀,问道:“你一个人拿住了西北王?”

    方耀应道:“是。”

    司徒御天问:“你可知那条密道通往何处?”

    方耀摇头,“不过我猜应该是城外。”

    司徒御天道:“确是城外。出了悦西城,北面便是苍茫大漠,是大熙的国境,要想抓住西北王更是难上加难。你此次确实立了大功,但可惜你不是我军中人,段家所做的我已经上疏朝廷,自有奖赏。而你——老实说,我很是赞赏。如果你有意从军,我现在虽然无法带你边关抗敌,但是我可以写封信,将你荐与我一位老友。”

    “我——”方耀目光明亮起来,他确实心动,相比段家兄弟间的尔虞我诈,他更加向往大漠边关提刀抗敌,他日马革裹尸,也算是偿了前世未偿的夙愿。

    “锦凡,”突然,耳边传来段诚柔和的声音,“你醉了。”

    方耀转头看向段诚,明亮的目光又黯淡了些许,是了,段家还有个段诚。他若是一走了之,下次还有人暗算段诚之时,这个人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一条性命。

    方耀最终只是不甚明了地对司徒御天道了一声谢,“谢司徒将军美意。”

    那一夜,真醉了个不省人事的却是段沈裕。

    看着丫鬟们安顿段沈裕睡下,段诚才回到自己房间。方耀已经脱了外袍,只剩一件雪白中衣,安静坐在床上。

    段诚走过去,将被子拉开铺好,对他道:“不早了,睡吧。”

    方耀躺下,任由段诚将被子给他盖好。

    段诚也脱了外袍,吹灭烛火,躺上床去。两人盖在一床被子里面,可谁也没有碰到谁。

    段诚喊他:“方耀?”

    方耀“嗯”了一声。

    段诚道:“最多再过三日,我们就出发离开,先去豫北,再回许城,如何?”

    方耀安静了许久,才回了一声:“好。”

    段诚又一只手撑着起身,借月光看他被子有没有掀开,另一只手将被子一直拉上来到他下颌。

    段诚躺回来,听到方耀在翻身。

    似乎是酒喝多了,身体燥热,方耀总是睡不安稳,不停翻来覆去。段诚喊他,他却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迷糊了还是已经睡着了。

    段诚怕他受凉,一手搂过他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颈侧,另一只手轻轻圈过他的腰。方耀在段诚颈边呼着热气,然后逐渐安稳下来,不再乱动。

    段诚也疲倦了,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 25 章

    这一夜过去,悦西城内逐渐恢复了秩序。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街上相比以前也更加热闹了起来。

    淬雪堂短时间内没有办法重新开张,段诚把烂摊子丢给了焦头烂额的段沈裕,让他给许城连着去了几封信。自己则是收拾一番,准备带着方耀回去了。

    临别时,段诚前往司徒御天处道别。

    司徒御天仍是给了方耀一封信,让方耀自己斟酌。

    方耀道了谢,将那封信仔细收藏了起来。段诚在旁边看了,默然不语。离开将军府,方耀也没有再提过想要投军一事,段诚便只作不知。

    回去不比来时,段诚要先去一趟豫北,再赶着过年之前回许城本家就行,于是便弃了马改做乘马车返回。

    段诚问方耀时,方耀摇头说什么都行,他无所谓。段诚笑笑,亲自去操办,将马车车厢布置得柔软舒适,让车夫也不必着急,这一路可以舒舒适适行往豫北。

    离去那天,段沈裕亲自将他们送到城门外。

    守城士兵撩起车帘看了,对段诚道一声“得罪”便放他们出了城。

    段沈裕骑着马,停在路边道:“当家,一路保重。锦凡也是,小心一些。”

    段诚一手撩着车帘,道:“凡事慢慢来,不用心急。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给伙计们发些银钱,让大家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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