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颜第20部分阅读

    诛颜 作者:肉书屋

    诛颜第20部分阅读

    清洗了伤口,撒些从他腰带内找到的药粉胡乱包扎了一下。他背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血痕,有的伤痕很深,以致血肉外翻,看起来触目惊心,十分骇人。

    难怪他会被我踢晕过去。

    其实,我也曾想过不理会他,任他自生自灭,那样的话,估计他活命的机会不大,他若是就那么死了,便没有人再来抢夺我的孩子,也没有人时时处处想着对古痕不利,而且他这种死法也不算是我杀他。可转念想想,他毕竟是为了救我……的孩子,才弄成这样,我虽算不上善良泛滥之辈,可二十一世纪守法女性的道德观令我做不出这种间接杀人的举动,尽管我并非真心想救他。

    这个问题我挣扎了许久,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时,发现天已大亮,自己正躺在一条河边,河的两边是高耸的峭壁。天蔚蓝蔚蓝,水清澈清澈,伴有虫鸟的鸣叫,一份难得的宁静涌上心头。潺潺流水奏出动听的旋律,加上鸟儿清脆的叫声,当真是人间天籁,激响人心中最美好的乐曲。

    我揉了揉眼,这不是在做梦吧?

    “醒了?”云楚的冷言飘来。

    我警惕的转身,他正在不远处烤鱼。我揉着脖子缓缓走近,“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不是应该在那个密闭的石洞里吗?

    云楚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个石洞与暗河相通。”

    “然后呢?”

    “然后我点了你的昏睡|岤,把你拖了出来。”云楚翻看手中的鱼,“为什么不杀我?”

    “啊?”

    “我说,为什么不杀我?你明明有机会。”他颇不耐烦的重复。

    我白了他一眼,我是想杀你来着,只是没能说服我自己,因为我不想做一个趁人之危的杀人凶手,看着云楚,我胡乱搪塞,“我是想杀你的,只不过,没有兵器……”我耸了耸肩。

    云楚猛得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刀,在我眼前晃了晃,“你能找到我藏在腰带内的伤药,不会没看到这把短刀吧?”

    我稍有些窘迫,“那个,我是看到这把刀了,”我还是用它割断布条,为你包扎呢,“可我为何要杀你?总不能因为我有机会,所以就把你杀了吧?”没想到云楚会在这个问题上究根问底。

    “你不杀我总该有理由。”云楚还是不放过我。

    我被问急了,一怒,“你究竟想我给你什么理由?说我爱上了你,舍不得杀你?”你信我还不信呢,“杀人需要理由,不杀人也需要理由,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理由?”

    “你不是很恨我么?”云楚仍不死心,“你恨我为何不杀了我?”

    “喂!你要搞清楚,恨一个人就非得把那人给杀了吗?我是人又不是禽兽,哪有那么残忍?”我大叫着回答,虽然恨,也不必非要致人于死地吧。

    云楚听罢,表情淡然,口中喃喃,“你的确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是么?那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迫不及待想知道。

    云楚将烤鱼递给我,“吃点东西吧,现在我倒宁愿你不知道你的过往。”说完他坐着不再理会我,似乎在考量些什么。我看着手中的鱼露出一个苦笑,幸好我没一时意气,杀了云楚,否则就算我自己能从那个石洞逃出来,只怕也会被饿死。

    “怎么?我烤的东西你不吃?”云楚突然冒出一句。

    我急忙道:“怎么会呢?”我就算再恨你,也是识时务的,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争这口硬气。

    吃完了鱼,我猛然间想起寻找极品诛颜的事,暗叫不好,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我得赶紧回到禁园搜寻线索,就算没有希望也要做最后的努力。

    只是,我望着两面的峭壁,“该怎么回到禁园?”

    “怎么?你还想去?”云楚稍有些惊讶。

    “不回去怎么找极品诛颜?”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云楚嗤笑,“这世上根本没有极品诛颜,我不知古少主如何得知助妍山有极品诛颜,但我坦白告诉你,两百多年来,极品诛颜只是日月国的一个传说。”

    连云楚也这么说?我骇然,若真如此古痕身上的毒素要如何清除?青冥的怪疾要怎样治愈?不行,我不能就此放弃,“既然你认为世上根本没有极品诛颜,何妨再多给我几日时间寻找?”

    “你确定?”

    我点点头。

    “那便再给你一日,不过就算再给你一年也是枉然,这世上根本没有极品诛颜。”云楚字正腔圆。

    “不对!肯定有的。”我思及先前的那个梦,考虑着要不要把我梦里那个女人的话告诉云楚,不管那女人是谁,她说过她知道极品诛颜的所在。

    “你倒是很执着,”云楚冷讽,“只怕今日,你我都回不了‘弑君宫’。”他起身拍了拍尘土,“你看见了,两面都是峭壁,你我只能沿着河流往下走,日落之前恐怕都找不到上山的路。”

    我一听,心中焦急,“那还不快走?”

    云楚叫住我,一脸诡异,“只怕还要劳烦少夫人一件事,”他将腰带内的小铜瓶抛给我,“还请少夫人为在下换药。”

    我心中焦急,打开药瓶,只想快些处理好云楚的伤口,赶紧上路,动作毫不迟疑,三下五除二便完成了整套程序。云楚穿好破烂的衣裳,直直的盯着我瞧。看得我颇不自在,“有什么好看的?”

    云楚故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少夫人没发觉不妥?”

    “有何不妥?”我不以为然,“我脸上又没脏。”

    云楚嘴角一动,扯出一抹邪笑,“少夫人为我上药时,我可是赤裸着上身。”

    那有什么?我不屑地瞟了云楚一眼,你的身材虽然不错,可背上全是令人见了恶心不已的伤痕,一点欣赏价值也无,再说了,二十一世纪的浪漫海边,多得是身材爆好的型男,“你的身材没有观赏价值。”

    “嗯?”云楚停了停,模样甚似诧异,他继而道:“我的意思可是,男女授受不清……”

    “啊!”我立马反应过来,明白了云楚的意思,急忙掩饰,插嘴道:“此一时非彼一时,莫非你赞成我因拘泥礼数而对你见死不救?”

    云楚意味深长的盯着我,似狐疑,似猜测,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只怕你根本不认为有违礼数吧?你不仅与以前大不相同,与这世上其他的女人相比也太不一样。”

    “是么?”我吓了一跳,他不是开始怀疑我的来历了吧,我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耳朵,我也没比别人多些什么或少些什么。”

    云楚听罢笑了笑继续走,未再发言。

    我紧紧跟上,与他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去,一路上走走歇歇,无话。为照顾我的速度,云楚特意慢下了步子,因此,直到日落时分我和他还未能走出峭壁找到上山的路。

    “没想到助妍山这么大。”我在云楚升起的火堆旁坐下自言自语,看着云楚挽起裤腿握着削尖一头的树枝在河里扎鱼,动作竟十分娴熟。

    不一会儿,两条鱼已经架在了火上熏烤,云楚不时的翻动,渐渐便传出了肉香味,而鱼表面的色泽也不错,可见云楚烤鱼的功夫一流。

    如果此时换一个人在我身边烤鱼,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绝不吝啬地告诉他,我馋得流口水了。可惜,面对云楚,我什么赞美的话都不愿说,也说不出来。

    无声的等待,等待。鱼终于烤熟了。

    云楚把最大的一只鱼递给我,我顾不得保持形象,狼吞虎咽似的咬起来。云楚见了,笑着将另一条鱼也递给了我。

    我扬起头,“那你呢?”

    “先吃吧,我这还有两条。”云楚拿出两条尚未熏烤过的鱼,一条架到火上,另一条却用短刀片着吃起来。

    吃生鱼?这不是日本人的喜好,一直被我称作“怪人的怪嗜好”,记得第一次吃生鱼片是在很小的时候,只尝了一小片,就恶心得我呕吐连连,自此以后,再不敢尝试。

    回看云楚,我只觉更加恶心,起码我们吃的生鱼片干干净净不带血,云楚却是血肉一起吃了。我移了移位置,侧着头皱眉道,“生鱼你也能吃?”

    云楚抬眼睇我,“你觉得生吃很血腥?”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腥味太重,难以下咽。”当然血腥了,连血都吃进去了。

    云楚冷笑两声,“你若曾与万兽为伍,便会明白,生吃的可口。万兽之间弱肉强食,弱者永远是食物,只有强者才能享受生吃之乐。”

    还乐?瞥见云楚双眼放光,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还是觉得很恶心。”

    “你是不会明白的。”云楚说罢,边放下了刀,将手上的鱼穿在木棍上,最终还是架到火上熏烤。

    “你能明白……野兽之乐?”我谨慎的问。

    “我自小穿梭在万兽群中,整日与它们为伍,岂会不知它们的乐趣?”云楚以一种拖沓慵懒的声音回答。

    “和野兽为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古痕曾经提到过云楚与野兽为伍的事,我一直只当他在打比方,哪知还真有此事。

    云楚仰望看天,身子后倾,双手支地,“你一定不敢相信。”

    “的确难以置信,”我张大了嘴,“你居然还能活着。”

    云楚傲然,“我能活着,那是因为我悟出一个道理,老虎虽是山中霸主,可我若是天下霸主。万兽也臣服于我的威仪,又岂敢伤我?”

    一阵微风吹过,我身子颤了颤,云楚说这两句话时,大有谁与争锋的雷霆之势,令我不得不相信,天下霸主就该是他那样的。或许,荀隐,不,阴寻说的对,绿眼一族,当真有异能,云楚若要成为天下君主,就一定是最有霸气的君主。

    [第四卷 宿命:第七十章 解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牵到地面时,我已经醒了。

    痛醒了。

    原以为只是休息不好引发的腰酸背疼,过一会儿就会没事,因此我换了个稍稍舒适点的姿势,没有惊动一旁打坐而眠的云楚。谁知,疼痛感越来越明晰,逐渐下移集中到了下腹,我睇了眼自己凸起的腹部,惊见裙裳上的点点血渍,开始意识到什么。

    “云楚!”我慌乱的大叫。

    云楚骤然睁开眼,瞧见我惊恐的表情,急忙过来,“何事?”

    我指着自己的腹部,“这里……”云楚微愣,旋即似乎也明白了,他一把抱起我,“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没等我反应过来,云楚已经运起轻功抱着我沿着河岸急奔,他的轻功比起青冥并不逊色。

    我将手轻轻放到腹部,心里默默祈祷,宝宝千万不要有事,你在妈妈肚子里生活了几个月,无论妈妈之前怎么对你,此时妈妈是爱你的,妈妈不希望你出事,千万不要吓妈妈……

    我不停的一遍遍祈祷,然而上天诸神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哀求。

    疼痛感一阵阵的传送到我的神经中枢系统,眼泪便涌了出来。我开始害怕,真的很害怕,宝宝是不是真的留不住了?想到这里我已忍不住抽泣起来,“云楚,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宝宝。”

    云楚没有说话,看了我一眼,坚定的点点头,脸上有疼惜,有难受,有焦躁……有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此时该有的一切表情。如此人性化的面孔出现在云楚的脸上,着实令我备感意外,我不禁怀疑,这个抱着我飞奔的男人真是那个冷血霸道,不择手段,视女人为玩物,为求一统天下什么都可以舍弃的云楚吗?

    我呆呆的看着云楚的脸,豆大的汗顺着他的脸颊一颗颗划落打在我的身上。腹痛仍在继续折磨我,云楚也在继续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似乎一个世纪那么久,人在痛苦的时候,总免不了觉得光阴难熬,度日如年,我此刻便觉得每一分每一秒比十年岁月还要长。

    云楚见我不说话,以为我痛得厉害,安慰道:“放心,很快就能上山,孩子一定不会有事。”我勉强笑了笑,已没有多余的气力。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遇到了下山寻找云楚的“弑君宫”中管事和侍卫。众人见他,忙不迭跪地行礼,云楚大步流星将我抱进为他准备的轿子。回头厉声问众人:“你们之中谁的轻功最好?”

    众人静默了半刻没人出声,云楚怒喝,“别让我问第二遍!”话音刚落,有一人支吾道:“回禀爷,小人……小人的轻功……还行。”

    “那好,就你!”云楚走到轿前,“你去后面抬轿,跟紧我的步伐。”

    我斜靠着轿壁,捂着腹部,感觉轿子已被轻轻抬起,忽听一个人急道:“爷,这抬轿的事怎劳您亲自……”

    那人还没说完,云楚大喝,“闭嘴!你听好了,速速回宫传召所有大夫,包括前几日来宫里的那几位御医,若有懈怠,小心你项上人头。”

    “启禀爷……”

    “还不走?”

    “爷,大夫们传到何处候着?”那人诚惶诚恐道。

    “……睦和宫。”

    “这……小人领命。”

    那人领命后便没声了,轿子开始轻微晃动。疼痛中,我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闪现了许多场景。这些场景都曾在我的梦中出现过,在梦里的时候,大多数是我没见过的景致,有碧湖花园,有亭台楼阁,极少有人,即使有也都是些模糊的背影或是根本不认得的人。

    此时再见这些场景,又好像在看一幅幅绝美的画卷。其中一幅,花前月下,一对锦衣华服的贵族男女紧紧相拥。接下来一幅则是二人依依惜别,意境渲染得颇令人感动。只是我却怎么也看不见男人和女人的容貌。

    我正在揣测,眼前的天刹那间已灰蒙蒙一片,云层在空中滚动,地上着了火,把天也给烧透了……我知道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却只有一双“爪”的女人就要出现了。

    或许我一直期待着她的出现,因此再次听到她破锣般沙哑的声音时,我已十分镇定,“快告诉我哪里有极品诛颜?”这是我上次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

    “你当真想知道?”女人癫笑,“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需付出代价。”

    这女人摆明没正经回答,我急道:“什么代价?”

    女人不紧不慢,“你若得到极品诛颜,便要永远离开这个人世,把你的身体让给我。”

    永远离开这个人世?我大惊失色,“你是说让我的魂魄消失?那我的孩子呢?他怎么办?”记得玄机曾说过,孩子长在我的魂魄中,我若消失,我的孩子也会死。

    女人冷眼看着我,“他也会消失……可你却能救活古痕与青冥,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救他们么?”

    我后退一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的孩子,“为什么古痕与孩子只能选其一?”

    女人坚定道:“因为我需要你的身体。而这个身体在你进驻之前一直都属于我。”

    “啊——”我惊得连连后退,“原来你是真正的李霓裳?”

    女人听了疯狂大笑,“真正的李霓裳?你难道不知,真正的李霓裳就是你,否则你的魂魄如何能主宰这身体?而所谓的之前的李霓裳是个只有一魂一魄的痴傻躯壳而已。若非自小承蒙一位高僧相助,只怕这躯壳早已湮灭在宫墙之内,尸骨无存。但无论如何,你十岁之前是个见不得人的弃儿,这是不争的事实,直到你遇上了我,一切方才改变。是我让你成为才情誉满天下的高贵公主,成为你父母眼中的珍宝,甚至可不受宫墙拘束,自由往来于天地间……”女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变成质问,“只是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你的魂魄凭何占了这身体?享有我为你带来的一切殊荣?……”

    女人继续为她自己不平着,我的思绪却渐渐飘远。这就是李霓裳的秘密么?当真如玄机所言,李霓裳本该就是我,而我自幼痴傻,原是因为身体里缺魂少魄,而十岁变哑的事该是这鹊占鸠巢的女人为了掩饰自己破锣般难听的声音故意扮哑造成的。

    那么,若从十岁算起,到我的灵魂回归本体,已有七年,这女人扮演我扮演了七年,难怪我醒后,娘只神情激动的说过,“裳儿,你能说话了?”却从没质疑过我的才情。

    难怪玄机会说,一切自有定数,叫我不用担心。这女人霸占我身体的事,玄机应该也是清楚的,可为何从不向我说明呢?而这个女人到底又是谁?为何跟我长得如此相像?她说她受了两百多年的火噬之苦,她岂非是一只两百多岁的鬼魂?甚至还稍懂些法术吧。要不然她如何能驾驭原属于我的身体?听她的意思,若非本体灵魂应该是难以主宰我的身体的。

    我打断女人的话,“那你原本是谁?为什么霸占利用我的身体,你的目的何在?又为什么与我长得一模一样?还有,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以前的那些事情?……我常住的别苑在何处?……你如何与云楚相识?……”

    我一口气问了十数个问题,这些全是我心中的疑惑,一直埋藏在我心底,我本以为一切都将成为永远不可破解的谜,谁曾想到,所有的谜底似乎都藏在我梦里的这个女人心里。而这个女人却处心积虑的想我永远消失在这个时空,任她独占本属于我的身体。

    女人冷笑着听完我的问话,“你若答应我的要求,我不仅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答案,还会赐你极品诛颜,以换取古痕与青冥的性命。否则,一切休谈!”

    “这……”叫我如何取舍?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爱古痕,可也不愿舍弃孩子。

    女人紧逼,“你可想仔细了,古痕的时日已不多了。”

    “可我此时不可能答复你。”我的心里很乱。

    “那好,你若决定答应我的要求时,就让古痕解开你颈上的‘鹰链’。我自会告知你极品诛颜的所在。”

    “可我凭什么相信你能找到极品诛颜?日月国内,两百多年无一人能找到,你又……”

    女人傲慢的笑起来,抢了我的话,“倘若我告诉你,人们唤我为‘颜娘’,你又作何想?”

    颜娘?“传说中的那个颜娘?”怎么会是她呢?我躲开一步。

    颜娘狂笑,“极品诛颜正是从我的血肉中生长而出,我怎会不知?”

    颜娘说罢不再理会我,火光忽然在我眼前消失无踪,就像幻灯片切换一样,眼前换成了一座建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偌大庄园,门口悬挂着一块镶着烫金大字的匾额,上书:飞鹤山庄。仿佛镜头推近似的,我的视野在庄园内转了一圈,定格在“诛颜园”门口,镜头继续推进,里面竟是一座座坟墓。没有墓碑,像是一片孤坟园。但每一座坟前都长有几株诛颜。

    我一喜,莫非这些就是极品诛颜?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墓呢?”

    颜娘的声音从天边滚滚而来,“从墓里长出来的这些诛颜中就有你需要的极品诛颜,但千万不要自己尝试寻找,因为以你的方法断然无法将它们从普通诛颜中识别出来。”

    [第四卷 宿命:第七十一章 选择]

    颜娘成功的让我陷入两难境地。

    无论我作何决定,都注定会害死一个至亲。天平的两头都是我爱着的人,一头是我的丈夫,一头是我的儿子。

    这个丈夫,我曾经恨过,恨他以强掠的方式结束了我的公主生涯,任我如浮萍般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随波逐流。可后来,我爱上了他。云楚问过我,我为何爱古痕。这个问题,我也思索过,可爱究竟是什么呢?是悸动,是思念,是牵挂,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种感觉。

    只有真正爱过的人才最能明白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只有用“心”才能读出来。

    所以云楚问我的时候,我说不出理由。古往今来,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真爱的人能说出相爱的理由呢?是因对方的相貌,人品而爱?还是因财富,地位而爱?如果连爱一个人也是因为某个理由的话,那么这还是真爱吗?

    在我的心里,爱一个人就是一种感觉。爱我的孩子也一样。

    这个孩子,我曾经怨过,怨他出现得如此不合时宜,怨他是我耻辱的见证。但此时,我也爱上了他,纵使他有一个我不爱的父亲。我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不要他,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母爱吧。

    母爱根植在骨肉天性中,也是没有理由的……

    我的心真的好乱。

    烦乱中我睁开眼,蓦然撞上一对乌黑的眸子,这对眸子的主人竟是久违了的鬼山鬼医。我不知道这个英气逼人的女人原本叫什么,自认识她起,她就是鬼医。

    莫非她就是逸蝶说的为夫人治病的神医?我一个激凌,嘤咛了一声,为上次经她诊治后灵魂被封在身体里的事而后怕。

    “她怎么了?”云楚如狮吼般的声音在屋内炸开,“你可别学那群无用的老匹夫,若是保不住她和孩子,你该知道下场如何。”

    鬼医避开我的视线,退到床侧,低头回道:“回禀主公,她……少夫人已经醒了,孩子也该没事了。”

    “醒了?”云楚惊问,快步走到床边,看到我时,僵直的面部线条终于柔和下来,却不说一句话,只那么死死的盯着我看。

    “我躺了多久了?”我觉得浑身乏力,又似乎神游太虚了许久,预计躺了些时候了。

    “一夜一日。”云楚长舒了口气,转过身,冷冷对飞羽道:“还不过来伺候你家少夫人服药用膳?”

    飞羽垂着头端了些东西来到床边,将我扶起来,“少夫人,先喝点参汤吧。”我握住飞羽的手,“古巽呢?他怎么样了?”

    “回少夫人,古巽他没事,大夫说只要静养一段时日就好了。”飞羽轻言细语,小心翼翼的回答。我觉得诧异,飞羽虽不如小兰那般与我亲近,可也从不用这种谨慎到疏离的语气与我说话。

    “爷,”一旁的玉逐云忽然出声,“这回您该换药了,您的后背还在渗血呢。”今天是怎么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这么奇怪,不仅气氛压抑,连玉逐云说话也怪里怪气的,像一个吃醋的姑娘与情人闹别扭似的。

    可是她吃哪门子干醋?她不是早知道我肚里的孩子是云楚的吗?云楚紧张这个将来能成一代明君,继承他大统的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云楚斜睇了眼玉逐云,又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房,鬼医与玉逐云也急忙跟了出去。屋里一下子冷清下来,飞羽如释重负般轻叹气,我喝完她手中的一碗参汤,一碗燕窝,外加一碗乌黑的汤药,身体渐渐有了些气力,嘴巴方才得闲,“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刚才说话那么见外?”

    飞羽撅了撅嘴,“少夫人您是不知道,云世子外表看来虽没有少主那般不近人情,却是个嗜杀的主,这一夜一日已有好几个大夫掉了脑袋,这个云世子也够奇怪,自己的伤口在流血也不肯去换药,非要在这里候着,奴婢都被他吓得不敢喘气,哪里还敢大声说话?”

    “他一直在这里候着?”想不到云楚是真紧张我肚里的这个孩子。

    飞羽点点头,“幸好那位女神医将少夫人救醒了。少夫人,这几日您上哪儿去了,担心死奴婢了,”飞羽说着轻泣道:“那日奴婢从厨房回来就不见了您,急得奴婢四处找,谁知半夜见古巽一身是血,被人送回来,说是他在宫里昏过去了。好不容易醒了,他竟也不知道您去了何处,急得奴婢二人不得不惊动红夫人帮着找您……”

    我知道飞羽,古巽是真担心我,勉力笑了笑,“小丫头,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这也能叫好啊?”飞羽双眉挤在一处,“您被抱进屋时,奴婢还以为您已经……已经……”

    “已经死了?”我轻笑,“我哪有那么容易死?”若非我命硬,早在我以前的时空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呸呸,少夫人您可别自个儿咒自个儿。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女神医说了,您只是胎位不正又动了胎气才会这样,不会……”那个“死”字,飞羽在嘴边吞吐了半天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毕竟年长小兰一岁,虽也还是个大孩子,偶尔会在我身边显露一丝孩子心性,但她久在古痕身边伺候,主仆尊卑观念根深蒂固,见得人多,见得世面也大,更识大体,懂得谨言慎行。

    我拍拍飞羽的手,“我自然能长命百岁的,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前世是只神猫,猫有九命,你说谁还能比我长寿?”神猫转世?我暗笑,想到自己曾经画的那只猫型“老虎”,我还真能瞎掰。

    可是我却忘了,赤唐国,醉城,日月国都没有“猫”这种动物。

    “少夫人,猫是什么?”飞羽的疑问马上就来了。

    “猫,呃,就是一种小动物,样子有点像老虎,但体型很小,就像刚满月的小狗那么大。它们体态轻盈,擅长跳跃和攀爬……”我大致描述了一遍猫为何物。感觉乏了,正要休息,却听见门外有女人的喝斥声传来。

    我让飞羽开门看看,斜支在床边,见到逸蝶的侧影,她正搀着一名贵妇人立在门口。那名贵妇人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一身穿戴高贵有品味。似乎是门口的侍卫阻拦了她一下,她身边老婢女的喝斥声便响起,贵妇人不温不火的安抚了句老婢女,无论从语调用词还是说话时的感觉都跟云楚如出一辙,颇有些高深莫测,令人难揣其意。

    若我猜得不错,这贵妇人定然就是我上次无缘得见真颜的“夫人”,云楚的娘,日月国的愈德长公主。果然,仅其先声夺人这一招,就可断定她绝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老公主。

    逸蝶搀扶着夫人优雅的走进屋,我动了动,就听夫人开口,“你歇着吧,听说差点掉了孩子,怪令人疼惜,就不用起来行礼了。”

    嗯?这是什么跟什么?我不过是想换一下姿势,她还真会自作多情,竟以为我要起床行礼。她当真是公主做久了,以为人人都得给她行礼。但她话既然已经说了,我也只好顺水推舟,躺回床上,口中说了两句得体的感激之语。

    逸蝶见我已口称“夫人”也就免了介绍,只强调了夫人是特意来探望我的。我又感恩戴德般的谢了两句,反正又没吃亏,犯不着口头上得罪夫人,我是尽拣好听的说了。而夫人的“探望”功夫也做得很足,详细问了问飞羽都伺候我吃了些什么,何时吃的药,哪位大夫诊脉开得药方……林林总总,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都问了。只差没问我身高,体重,年龄,家住何处,府上都有些什么人。

    夫人的问话虽有些烦人,但她的态度一直是亲切温和的。直到她离开,飞羽还夸她是个好夫人,端庄,优雅,温柔……

    我笑了笑,知人知面难知心。我侧身而眠,心里烦乱,只想做一晚的蜗牛,龟缩在厚厚的壳里安眠一夜,因为明日,我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诚如颜娘说的,古痕的时日不多了。

    可是,人的心里藏着心事时,睡梦中也是不安稳的,极易醒过来。

    我幽幽转醒,却瞥见床前立着一道人影,正要呼喊睡在外屋的飞羽,就听人影道:“是我。”

    这声音,不是云楚是谁?他的声音也永远是白色的,就如他的人一样,因为只有白色才是包罗七色令人难辨其真实色彩的颜色。他可以时而如红色一样热情,时而像黑色般冷漠,时而又似紫色般神秘难测……

    我警惕的往床内缩了缩,“你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云楚沉声道:“夜不能寐,来看看我儿子。”看儿子需要这个时候吗?“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不相信他的理由,追问。

    云楚痞笑,“你我如今皆有伤痛在身,你以为我除了看看儿子,还能做些什么?亲热么?留着以后吧。我可舍不得伤了我儿子。”这时候,还有闲情说这些痞话,真是……我唾骂了一句,“无耻。”

    云楚也不以违逆,收敛了痞笑,正经八百,“放心,我只为看儿子。”

    我打量了云楚一番,他一直很规矩的站在床前,并没有侵犯我的举动,莫非他真是来看儿子的?也罢,就让他多看看吧,只怕过了今晚也没几日好看了。

    [第四卷 宿命:第七十二章 激怒]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努力摈弃心中对孩子的负罪感和揪心的痛楚感,直视云楚,“你可记得答应过我会多给我一日时间寻找极品诛颜?”

    “嗯?”云楚长腿一勾一拉弄来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你还不死心?哪有人像你这么执着于一件根本没可能实现的事。”

    没可能实现么?只怕并非如此,但我不欲与云楚争讨这个,“那一日时间我不要了,”我坐起来倚着离云楚最远的床角,“我要‘飞鹤山庄’诛颜园内所有的诛颜。”

    云楚大惊,几乎是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你是李霓裳?!”

    “我本来就是李霓裳!”云楚这话问得太莫名其妙,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真是?”云楚观察着我的反应,缓缓坐回椅子上,“不,你不是她,你若是李霓裳,断然不会再跟我索要诛颜,你是如何得知‘飞鹤山庄’诛颜园的?”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是李霓裳了?”连百年女鬼——颜娘都说我就是真正的李霓裳。

    难道?莫非云楚不知道以前的李霓裳躯壳下藏的是颜娘的魂魄?他以为那个颜娘的灵魂就是真的李霓裳,而我是另一个灵魂?可他怎么知道我不是以前的灵魂了呢?认识我的人都道我是失忆,几乎没人能猜到前后两个李霓裳根本是不同的两个魂魄。

    云楚如何知道现在李霓裳身体里的这个灵魂——我,不是先前那个?

    记得在赤唐国皇宫“春梦”中初遇到云楚的时候,他还只是说我失忆了与以前不同。那时,他也认定我只是失忆。可我到醉城之后再与他照面,他虽故意扮作与我熟络,多次轻薄,却也隐约中将我与之前当成不同的两个人对待。

    那么,他是何时知道李霓裳的躯体里前后寄生了两个不同的灵魂?我的思维猛然间跳跃到那次灵魂被锁在身体里的时候。我当时推测,封锁我灵魂的是鬼医,后来在醉城青楼的时候,古痕又说云楚千方百计想危害我与孩子……而今日鬼医又态度恭卑的称云楚为“主公”……这条线连起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似乎已经一清二楚了,简单说来,当日之事,定是云楚授意,鬼医亲为。

    我的脑海一下子浮现了许多事,许多人,一团混乱。鬼医隶属于鬼教,而鬼教是从鬼域脱离出来的组织,其之所以能独立出来,应该与鬼域域主失踪有关,而鬼域域主是在毒害古痕之后,不久便失踪了……如今,青冥想要重振鬼域……而那日,玉逐云与云楚的谈话提到青冥正在追杀谁,此时想来,定是鬼医无疑。

    可,鬼医为何称云楚为主公?难道鬼医,或者甚至连整个鬼教都是云楚手中的一颗棋?是用来牵制青冥和“雪盟”,还是有别的什么企图?

    想着想着,我只觉得脑中一片嘤嘤嗡嗡,直觉这些事情之间都有着某种微妙的关联。可我就是找不出串联所有事情的那根线,也或者纯粹是我多心,事情本并不复杂。世上本无事,只是庸人自扰之。

    世上的事本没有那么复杂,想的人多了,也就变复杂了。

    我揉了揉太阳|岤,总之有一件事已水落石出,鬼医当初不直接取了我的性命原因在于她必须听命于云楚,而那时云楚的目的只是要将我的灵魂驱离我的身体,而保存这具躯壳。他这么做,可能就是为了帮助他眼里真正的“李霓裳”的灵魂重新占据这具身体。

    这么说来,颜娘一定也进过云楚的梦,“她进过你的梦?……”

    “……她进过你的梦?”

    我和云楚几乎同时结束各自的冥思,异口同声道。

    “你先说。”云楚开口让我。

    月光很淡,透过窗棂,我其实看不清云楚的眼睛,但我能感觉到他犀利敏锐的目光。我清了清嗓子,“她曾在梦中请你助她还魂?”云楚默默地点头。

    “我在鬼山时灵魂被束缚在身体内,是不是你授意让鬼医所为?”这句话我问的很小心,云楚依旧默默地点头,既不否认也不辩解,彻底证实了我的猜测。

    “她还说了些什么?”我沉默半响出声。

    “没有。”云楚淡淡回答,“她知道我一定会助她。”

    “如果我说她不是李霓裳,而我是……”我继续问,“你信吗?”

    “你希望我给你怎样的回答?”云楚波澜不兴的将问题抛给我,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我便没有回应他。

    “她是谁?”云楚若有所思,淡淡丢出一句。

    “她是谁,你不该比我更清楚吗?”我冷讽,“她不是你的女人吗?”“春梦”那次我之所以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想必就是拜颜娘所次,导致那次并非李霓裳这具身体的第一次,因而我才会误以为那只是一个梦,直到孩子的出现,才彻底击碎了我的自欺欺人。

    云楚身子后倾,仰天而叹,“她确是我的女人,而且是我所有女人中最能帮我的人,即貌美又聪慧。”我冷然无语,一个飘了两百多年有法力的女鬼自然要比一般女人能耐多了。想想还有些好笑,颜娘与我,一个来自过去,一个来自未来,过去与未来同争现在的一具身体,也可谓开了亘古以来之先河了。

    “所以她是你最爱的女人?”为了她,不惜将我这抹无辜的魂魄逼离躯体。

    “爱?”云楚冷笑,“凡是能助我一统天下的女人,我都爱,否则你以为那些女人有何资格留在我身边?”云楚摆出一贯的傲慢自大,我摇了摇头,他对身边女人的爱还真是廉价。不过,回想想,他的心里除了一统天下,可藏得住一个真爱的女人?

    幸好我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云楚爱上了我,虽然他这几日对我所做的事确有些暧昧的成分在内。云楚这个人的心思深沉,野心犹大,性格变幻莫测,令人捉摸不透,爱这样的男人太富挑战性。对女人而言,爱上云楚的女人应该是可怜的,而云楚爱上的女人,只怕也是悲哀的,因为云楚的爱将会太过霸道与强势。

    “能否给我‘飞鹤山庄’诛颜园内的所有诛颜?”我重提起先前的话题,“我想明日下山与古痕汇合,然后回醉城。”我见云楚没有应话,补充道:“你放心,等孩子……生了,我会亲自将他带来见你。”想到孩子,我不免神伤,只怕那时云楚已看不到我和孩子了。

    云楚久久的不说一句话,我急了,“答不答应,你能不能说句话!”

    “我可以给你诛颜,”云楚冷冷回答,“但你必须留在我身边,直到孩子出世。”

    “不行!”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云楚站起,在床前走了两步,“你若不答应,我会让古少主永远看不到醉城的日出……”

    “你敢!”

    “女人,不要挑衅我,你清楚我有能力这样做。”云楚抛出冷硬的话。我知道云楚这是动了气,他也绝对说的出做得到,若是与他僵持下去,最终受害的只能是古痕与我,现在云楚在“强”,我在“弱”,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好,我可以暂时不离开,但一日内我无论要见到诛颜园内的所有诛颜。”我做出了让步,“之后,我必须见古痕一面,确定他能安全返回醉城,否则就算斗个鱼死网破,我也绝不妥协。”

    诛颜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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