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颜第16部分阅读

    诛颜 作者:肉书屋

    诛颜第16部分阅读

    官方的话语。他面容和善,笑颜下却掩藏着犀利眼神,不放过我说话时的任何细节,处处打量,句句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盏茶的工夫,我和牧原在无聊的话题上饶来绕去,他不开口提画,我亦不提,要比耐心,我未必输给他。终于,牧原开始切入正题,“在下前些日子差人送的那幅画,不知少夫人可喜欢?”

    “自然喜欢。”我自己的画像我能不喜欢?“不知杜公子可否代为引荐那位‘谨鸿’画师?他当真有妙笔生辉之能,令人折服。”竟将我画得那般传神。

    牧原扇着扇子,顿了顿,见我言语自然,毫不做作,他摆出有些惊诧的表情,“少夫人不是已经见过了?”

    他的意思,是否想说谨鸿为我作画时,我已见过?可我还没承认画中人是我呢。

    “杜公子说笑了,我怎会见过‘谨鸿’画师?”我铁定不会承认我是画中人。

    “哦?”牧原摇扇轻笑,“我却说少夫人已经见了,因为画中人便是谨鸿本人,少夫人见了画,岂不是已经见了谨鸿?”

    什么?!

    我就是谨鸿?

    不会吧,这么说那幅画是我的自画像?我惊愕万分,牧原叹息接道:“那是谨鸿的遗作……”

    “她死了?”我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失礼,声音转柔,“呃,我的意思是,天妒英才,实在太可惜了。”可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吗?难道我弄错了,那个谨鸿只是与我相貌相似的另一个人?

    牧原扬起头,“死,对她来说,或许是种解脱,未必不好。”他的眼直勾勾的看着我,稍显有些无礼,我知道,他在观察我的反应,他怀疑我就是谨鸿。

    “莫非她曾受过何种非人的折磨?”我尽量压住心中的惊愕,得体的应答。

    牧原看着我,笑着摇了摇头。

    不方便说?还是故意卖关子?言语上我退一步,“是我冒昧了,还请杜公子见谅,未知杜公子如何认识‘谨鸿’画师?”我真的很好奇,这个谨鸿是谁?会不会是我?她与李霓裳到底又会是什么关系?

    “诚如少夫人所说,谨鸿乃是位画师,画技卓越,在下素来喜画,因而得以结交。”

    就这么简单?丝毫没有过程吗?居然一句带过,自动省略了关键部分,比如谨鸿的身份、年龄等等。

    我喝了口茶,浅笑,“不知谨鸿画师祖籍何处?”

    “据说她出身红地,兴许与少夫人还是同乡。”牧原说罢紧紧追看着我的反应。红地,是三大国人对南方诸多小国的正式统称,就象中国古代将西域诸小国统称西域一般,但这种说法只有世代官宦或皇族之人才会用,牧原这么说,可就不像一个商家子弟的谈吐了。

    嘿嘿,他说漏嘴了。

    我细细寻思,牧原或许在启光寺见过我之后,私下调查了我的身份背景,只是古痕将我的身份隐藏的极好,他的消息不够准确,所以才误认为我是南方小国的人。

    看来,牧原第一次见我时,是惊讶一个死去的人又活在了他的面前。但死人复活太匪夷所思,所以他一面送我画像意图试探我,一面私下查询我的背景资料,然后亲自登门打探虚实。怪不得他自进门后,看我的眼神总显怪异,像是考古学家签别古董一般。

    我含笑不语,我又不是红地的人。

    牧原抿了口茶,冷不防冒出一句,“仔细想来,少夫人与谨鸿倒也有几分相似。”

    我怔了一下,旋即报以一笑,“我可没有谨鸿画师那般精湛画技。”这是实话,会把老虎画成变异猫的事,谨鸿一定做不出来。

    这里人画的画与我那时空的山水、花鸟、人物……水墨画如出一辙,精髓是讲求神似而非形似,只凭画像,到不能说我就是谨鸿。

    再说,即使照相也会有偏差,或偏美或偏丑,更不用说一幅画像,谨鸿怀德十四年九月画的画像虽与我神似,却也有些偏差。

    “对了,敢问杜公子,怀德十四年是怎么回事?”我兀自转移话题,怀德十四年,这一直是一个令我疑惑的纪年。牧原登基的那年为怀德元年,若一直以此纪年,那么去年就是怀德十四年,可惜一年前早就改了纪年,如今的日月国已是开宝二年。

    牧原轻摇纸扇,探寻的看着我,云淡风轻,“或许她画画时,已忘了日子。”忘了?这个理由会不会太牵强了?忘了几月几日倒有可能,可要忘了哪一年,还真是有些不太容易。

    不过,牧原既然这么说,我这么听也就是了。想来,他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为他自己解惑,而非为我拨开疑云,所以他对我说的话未必真实,总给我一种虚实难辨的感觉。

    我又与牧原畅谈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说是畅谈,但这种虚实不辨的感觉只增未减,他试探的成分过多,令我心生戒备,便难再探讨什么有价值的话题。

    之后,飞羽送“雪燕汤”进来,这是古痕特意吩咐下人炖来让我补身的,是用罕见的千年雪燕草精心慢火炖制而成,既有营养又有保胎的药效,一定要准时服用。用了汤,见我已意兴阑珊,牧原识趣的离开,不知道他是否已找到了他要的答案。

    反正我是无功而返。

    除了知道谨鸿是画中人外,其他一无所知,或许牧原从一开始便没打算透露什么。先不说,当今天下根本容不下一个女画师,只说这么绝色的一个女人,无论是不是我,若非有意隐藏或被人隐藏锋芒,天下人不会不知。

    好比我那“南国一绝色”的名衔,传得极快。

    飞羽搀我回到竹林小屋,我的思绪有些乱,许多事情理不出头绪。谨鸿是否当真就是我?又或者,她与我有着怎样的关系?她又是如何认识了牧原?……

    总之,千头万绪,令我整个人渐渐有些浮躁起来。

    [第三卷 争:第五十五章 反击]

    朗日高悬。

    我坐在竹林小屋内轻拂琴弦,试图平复心情,随意间弹了首清丽脱俗的《云水禅心》。

    一曲作罢,烦躁消了不少,心头凝聚的疑云却依旧难以散去。

    “古巽,”我伏案写了封信,叫来古巽,或许是该我做些什么的时候了,我在古巽耳边叮咛吩咐了几句。

    古巽立身道:“小人明白。”转身离开。

    看着古巽离去的背影,我转而对飞羽道:“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飞羽搀着我进了古府的花园,花园的布局设置,花草的选植都属上乘,只是我极少花心思注意这些。如今,为了散心,穿梭于花海草锦之中,呼吸飘着幽幽花香的空气,方才察觉这花园的好处,当真别有一番雅致闲逸充盈心头。

    “那边出了什么事?”嘈杂入耳,我循声问身边的飞羽,“那个丫头是谁?”

    飞羽皱眉看了看,“回少夫人,那是花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紫玉。”飞羽搀着我继续走。

    一听是花迎归身边的人,我理都懒得理。

    想必这个紫玉犯了什么大错,以致断红带着一众家丁小厮穷凶恶极的追打她。花迎归如此作为,对身边的下人这般暴戾,迟早会自取灭亡。若非顾着她肚里的孩子毕竟是古痕的种,祸不及孩子,我现在就不会让她好过。

    “算了,回去吧。”真扫兴,经这一闹,我全然没了赏花赏景的兴致。平静的来,本想平静的走,谁知紫玉的呼叫声越来越大,越大越凄惨,竟让我浮想到弱女被强盗欺辱的场景。心中一时不忍,转头吩咐身后的侍卫将那一干人都带过来,我自己调头走进了阅兰亭中坐下。

    飞羽小心的伺候着我,我撑着肚子,看着侍卫将所有人带进了阅兰亭,“大好的日子,你们这是在演哪出戏呢?”我慵懒地扬起头,“你们是嫌府里还不够热闹?你追我打成何体统?”“体统”两字我故意落音很重很厉。

    “奴婢(小人)知错,求少夫人开恩。”

    原本就吓住了的众人更浑身颤了颤,紫玉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抽泣声,那声音听来怪可怜。

    “到底什么事?”我冷眼扫过众人,点名道:“断红,你说说看,究竟何事,需要在园子里大呼小叫?”

    断红久跟花迎归,多少也染了点主子的习气,显得比一般下人镇定些,“回少夫人,这个贱婢将刚沏好的参茶打翻,热茶洒在了花夫人身上,只怕会影响了圣胎,花夫人命奴婢将她抓回去严惩,谁知她竟逃跑……”

    “少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紫玉楚楚可怜的蹑嗫,微抬起头,我留意到她脸颊的红肿,看来她已被打过了,怪不得会逃跑,一定是受不住了,断红这些人下手也够狠的。

    被一点点茶水溅到,顶多受些皮外伤,绝不会伤到胎儿,花迎归何苦折磨个下人?小题大做,稍稍惩戒一下也就行了,打得人四处逃窜,丑化了她自己也丑化了古府,真是太不应该了。

    “可有传了大夫替花夫人诊治?”我好意问问。

    断红支吾道:“回……少夫人,已经传了大夫。”

    “大夫怎么说,可有大碍?”一点茶水而已,不至于会伤到胎儿。

    “大夫说……服一帖安胎药就好……没有大碍……”

    我猜就没什么问题,“既然没有大碍,这丫鬟也惩戒过了,大事化小,就不要再添乱,就此作罢吧,你们都起来,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

    “你过来,”我招来紫玉,“瞧这脸被打得,跟我回去让大夫瞧瞧。”一听我的话,紫玉和断红都呆住了,紫玉惊诧的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却知道,我若不留下紫玉,她一回去必定在劫难逃,花迎归绝对会变着法子为难她。

    我转看向断红,“你回去告诉花夫人,就说这个丫头我看着喜欢,以后就留在我这里伺候了……”

    “可是,少夫人……”断红惊慌地打断我的话,看样子,她不愿意我留下紫玉。

    “怎么!”我提高音量,“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奴婢插嘴了,如此没大没小,是想让我把你送到齐管家那里,家法伺候不成?”

    真是爽啊,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威风。断红一听家法伺候立马跪地认错求饶,即使她心里不畅快却也不敢再有半句忤逆的话顶撞。古府严厉的家法可真是令人闻风丧胆,谈“法”色变。

    我冷笑一声,“罢了,下不为例,还不回去伺候好花夫人?!”断红一听,滚爬起来。

    搞笑!也不想想,我可是古府里的女主人。狗仗人势也不看看清楚形势。

    一众人小心翼翼地退了去,我带着紫玉回到竹林小屋,传了大夫,才知道,除了脸颊的红肿,紫玉身上还有十几处新旧不同的伤疤,道道触目惊心。可见她真是被打怕了,才会忍不住逃窜。只是紫玉自跟我回到竹林小屋便一直没有再说话,低垂着头,像一只怯弱的小白兔,时刻警惕着。

    我不知道她还在警惕什么,也懒得去揣测,吩咐人安置好她,我独自回了房。

    晚上古痕来看我,他默默坐在桌前自酌自饮,看着茶杯,良久才开口说话,“我已经遣了龙文芳率五万兵马赶赴卯城。”

    “谢谢。”我知道古痕这么做,全是为我,他原本并不想卷入这场争夺天下的名利漩涡。而他冷漠的性格也不会因我父皇的一纸国书而改变,我相信他出兵是为我而战。

    “你还有别的事要说?”我凝望着古痕疲乏的眼眸,竟从中看出些病态来。

    古痕淡漠一笑,“你看出来了?”

    “我看出了你心情烦躁。”

    “哦?”

    “因为你一直在看茶杯。”

    古痕释然笑了,“你越来越了解我了。过两日,我或许要去南夷国一趟。”

    为什么?我不解的看向古痕。

    “我们在南夷国失踪的商旅有了线索……”

    “那也用不着你亲自去查啊!醉城内并不缺人才。”我急道:“你离开了,醉城怎么办?”我怎么办?

    或许是依赖古痕太久了,一想到与他分离,我就浑身难受,仿佛顿失依托,眼泪便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古痕温柔地拍了拍我的手,“这批货物事关重大,只有我亲自去方能将事情妥善解决。我离开后,醉城的一切事务暂时交由你处理,只是要辛苦你了。”

    “交给我?我不行的。”我毕竟是一介女流,且没有任何野心,虽然醉城内的事务我早已经熟识,但真要我管理这么大一个城,当真有赶鸭上架的嫌疑。

    古痕语气坚定,“你可以,要相信你自己,你的智谋不输给男子……”古痕有条不紊的说服着我,看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再多说已无用处,为让他心安,我只好点头答应。其实我也知道,醉城有它自己的运作模式,无须我做什么事情,短期内它也不会脱离自己的正常轨道,变得举城大乱。

    “那你决定何时出发?”

    “三日后,与牧原,水墨宇的最后一批粮队同时出城,免得惹人耳目关注。”古痕说完,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便不再说话。

    夜风,静静地吹,吹起纱帐,吹乱了帐内我的心,也吹乱了屋外古痕寂寞的笛声。

    翌日,花迎归不期而来,说是要带回紫玉,她还是只笑面虎,左一句“姐姐”,又一句“姐姐”,甜言蜜语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是我却始终不肯松口,让她将紫玉带回。怎么说我也是古府的女主人,她一个侍妾,我不再忍让她,她奈何不了我,只好作罢,悻悻而去。看着她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我心中直呼痛快。

    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即使她背后真有云楚撑腰又能耐我何?是她自己搞不清楚她的身份,在古府处处与我争锋,相安无事时也就罢了,如今她害死了小兰,我是绝不会再对她忍退姑息。

    我要她知道,在古府,我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而古痕似乎也默许了我对花迎归的态度,花迎归在他那里同样讨不到便宜。花迎归的圣胎虽然尊贵,却毕竟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比如,一个爱她的男人。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古痕即将出发前往南夷国。

    这三天以来,水墨宇来求见过几次,我都婉拒了。见面只能徒增烦恼,又何必再见呢?再说和国内战即将开打,他应将所有注意力放到匡扶他的太子皇兄复位的事情上。

    古痕这三天来还是很忙,眼眸中的病态也越来越明显,但任凭我如何追问,他总说他没事,也不肯传大夫探看。

    第四日,古痕出城是在凌晨,他混同牧原、水墨宇的粮队悄悄出了城,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我只是站在竹林小屋外听着笛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晨露与朝霞中。

    一切都仿佛很平静。

    我与古痕便在这种看似的平静中再次分离,前尘往事一一袭上心头。回思过往,我与古痕总是不多话,虽然知道彼此相爱,却又爱得疏离,明明彼此关心,却又不能情话缠绵……我也知道这是种奇怪的相处模式,奇怪的是,我与他竟也相处了这么久。

    [第三卷 争:第五十六章 山庄]

    古痕离开醉城已有两日。

    醉城内一切运作正常,并不需要我特别劳心,我也无须去城主府处理公务。早晨点看了容夫人遣人送来的安胎补品,我又去探望了养伤的紫玉,她还是怯怯不敢跟我说话。但据飞羽说,她已与下人们交流自如,我会心的笑笑,这丫头肯定怕我。

    回到自己的房间,飞羽扶我在软塌上坐好,未及坐定只见一个身影飞闪而过,紧接着飞羽晕倒在我身边。意识到什么,我正要呼救,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气息撩动我的青丝,“你若不叫,我便放开你,如何?”

    这句话,这个声音勾起了我那并不太遥远的记忆,是他!我欣喜地点头,来人松开了手,闪到我身前,果真是他,荀隐,不,阴寻。

    阴寻平静的笑着,看着我笑得暖心,像一个极其亲切的大哥哥。我的泪霎时涌了上来,千般心情,万种情绪都融化在眼泪中,有苦楚,有喜悦……百味陈杂,搅在一起反而什么也不是了。

    阴寻疼惜道:“怎么?见了‘刺客’,吓哭了?”

    我一听话中的戏虐,哭啼为笑,在他的面前,我总能做一个最真实的自己,喜怒哀乐可尽情表达。我与他仿佛几世以来都是这么坦诚的相处着,没有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与阻隔。

    “她不会有事吧?”我将飞羽扶上软塌。

    阴寻笑道:“我只是点了她的|岤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得知飞羽没事,我稍显撒娇道。

    阴寻失笑,“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在天涯海角,只要听到你的召唤,我爬也会爬来。只是你交代的事可不是那么好查的……”

    “这么说,你查出来了?”我惊喜地叫道。

    阴寻往桌前一坐,“你可变小气了,让人办事,连茶水也不让人喝一口?”

    “啊?是我疏忽了。”我正要去倒茶,阴寻却让我坐下,“你如今有身孕,倒茶的事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来。”他一手拿起茶壶,一手端起茶杯,自己倒了起来。

    “对了,当初你为何会不告而别呢?”看到如以前般洒脱的阴寻,我想起那个改变我命运的夜晚。我在让古巽传递的信中已经将自己的遭遇简单表述了一遍,只不过真假参半,隐去了一些不该说的实情。将整个事件说成我在别苑被劫,赤唐国无人知晓我的下落,只好隐瞒我失踪的消息,而我后被古痕所救,因为珠胎暗结,再无颜面回国,只好留在爱人身边。

    这种说法算是多少挽回了点赤唐国和我父皇的面子,也稍稍维护了古痕的形象。只是不知道阴寻会信多少,毕竟他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

    阴寻笑了笑,“那夜我并非不辞而别,而是为躲避那个一直追杀我的人,我藏到了别处,待我出来时,才知你已去了别苑。我本想到别苑见你一面,无奈始终打探不到别苑的所在,只好作罢。”

    当然找不到别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你不是说皇宫很安全吗?追杀你的那个人怎么会知道你在我的景瑞宫里?”

    阴寻压低了声音,“这可就要问你的小宫女洛儿了。”

    “洛儿?”那个聪明伶俐的洛儿?“跟她有何关系?”

    “关系可就大了,”阴寻故意停了停,“她可不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

    “什么?!”我惊叫道:“这怎么可能?”洛儿会武功?可,她才十几岁不是吗?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阴寻哑笑,“她不仅会武功,而且武功路数奇特,讲求狠,怪,辣。出自日月国的‘弑君宫’,这也是我后来才查出。”

    “弑君宫?”我叫道:“难道追杀你的人是云楚?”

    “云楚?你也知道他?”阴寻不敢置信的惊问,他旋即摇了摇头,“追杀我的人却不是他,而是鬼域的天护法,江湖人称‘冷面修罗’的青冥。”

    “青冥?”我心一紧,“他为何要追杀你?”

    “为谋江湖武林一统,他要称霸,杀我是必然选择,”阴寻娓娓道来,“若非我中小人埋伏,中毒在先,耗损过多内力逼毒,本不至惨败于青冥手下,最后不得已逃入皇宫,寻求庇护。幸得你相助,谁知伤好在即,我却被你的宫女洛儿撞见,没想到她竟有一身不错的功夫。甩开她不久,鬼域的鬼使们便找了上来,无奈之下,我只好先躲藏起来,两日后,我再回到景瑞宫时,方知你已去了别苑。”

    “这么说,你认为是洛儿将你的行踪透露给了青冥?”我试图理顺线条。

    阴寻点点头,“弑君宫与鬼域本就有着密切联系。洛儿的身手在武林中已算得上二流,即使她本不认识我也可以从我的武功路数判断我是谁,所以通风报信的人自然是她……”

    听到阴寻的解释,我猛然间想起那个春梦,我曾经一度以为那只是个梦,直到我被确定有了身孕,我才不得不承认那不是一个梦,只是心头一直遗留着困惑。

    现在想来,倘若洛儿真是弑君宫中的人,也就是说她在替云楚办事,那么那场春梦就再好解释不过了:洛儿主要负责我沐浴的事宜,她只要在我沐浴时稍稍下点迷|药,再将门外的侍女们迷晕。然后将我带出,事后再将我带回,在浴池中灌满热水,等我自然醒来。她再谎报时辰,装作毫不知情,一切便真的像一场梦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个梦一般的夜晚会在我肚子里留下证据。

    实情真会是这样么?

    我甩了甩头,不愿再想。

    阴寻看着我,久久,“在这里过得可好?”

    我微微抬头,抚摸了一下突起的肚子,幸福的笑着,“挺好的。”

    阴寻眯起眼,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在我看来,他待你确实极好。好好过,我希望你幸福。”

    咦?我偏过头,“你知道他对我好?你早认出我了,是不是?”

    阴寻大笑,宠溺地看着我,“那次晚宴上,水墨宇能认出你,我又岂会认不出?你的声音,举止哪一样不是和以前一样,能骗得了谁?我和他都惊讶你的出现,事后我虽然查不出其中缘由,但只要你过得幸福,我又何必去追究,何必去打扰你的生活。”

    难怪他当日会高深莫测的冲我笑,原来他早认定是我了,“所以之后你再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是因为你刻意避开了我?”

    “聪明!”阴寻笑曰:“见了我会令你感到惊惶,我何苦来哉。若非你遣人送信给我,我自然不会来见你。”

    我尴尬地笑笑,是我做小人了,之前还担心再被他撞见该怎么办。而他,却只要我过的幸福,甚至为此刻意避开我。一丝感动流入我的心扉,我感激地看了阴寻一眼。

    “都快做母亲的人了,怎么变脸还跟翻书似的?多笑笑对孩子有好处。”阴寻吸了口茶道:“你让我为你查的事有了些眉目。”

    绕了半天,话题终于绕了回去,“快说说看。”一提到这个,我显得急切不已。

    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阴寻道:“这个人差一点儿难倒我,查了这几日,才终于查出些蛛丝马迹。据皇上(牧原)身边的小太监透露,日月国皇宫内并没有一个叫谨鸿的画师,更别说是女画师。我又派人到日月国求证,确实没有这么一个人。之后,几经周折,好不容易从一个太监口中得知,皇上曾无意中到过飞鹤山庄。不知何故还特意逗留了一段时日,出来时,曾随身携带过一幅画像,兴许你要找的人便曾在飞鹤山庄住过。”

    “飞鹤山庄?”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个什么地方,在何处?”

    阴寻顿顿,“飞鹤山庄在日月国境内,是一座天下闻名的医庄,山庄位置极其隐蔽,常人难寻,全庄上下只有大夫与病人。只是这里的病人非富即贵,地位尊崇,且为保私密,山庄受到严密保护,常人也进不去。”

    我细品着阴寻的话,“你的意思是,山庄内不会有画师,谨鸿不是大夫就是病人?”

    阴寻笑着点点头,“我个人认为她多半是个病人,我能查到的也就是这些,至于飞鹤山庄内的事情,恐怕只有问了云世子才会清楚。”

    “云世子?”

    “就是你刚刚提过的云楚,云世子。”阴寻解释道。

    “他与飞鹤山庄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又为何称他为世子?”

    阴寻听了我的话,也显得吃了一惊,“原来你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点点头,古痕只是语焉不详的说过云楚是日月国实际上的皇帝,至于其他,我知道的并不多。

    阴寻清楚我想听下文,接道:“云世子是俞德长公主的独子,当年长公主极得先皇宠爱,甚至获赐养身圣地‘弑君宫’,后却不知何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竟下嫁给她自己的近身侍卫长,诞下云世子后不久,侍卫长病逝,长公主便带着云世子移居‘弑君宫’。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鲜少与朝中人往来。也是在近两年,皇上才知道,原来长公主与云世子早与建国将军玉建业勾结,图谋颠覆皇上的大统……”

    如此说来,牧原还是云楚的舅舅?

    侄儿意欲夺舅舅的皇位?

    “那么云楚与飞鹤山庄又有什么关系?”我打断阴寻的话。

    阴寻道:“飞鹤山庄在五年前已由云世子的人守护,因此,若要问庄内的情况,云世子必定最为清楚。”

    原来是这样。

    问题转来转去,又全转到了云楚那里。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似乎我所有疑团的最终答案都指向了他。真正能为我解惑的人,或许只剩下他了……

    [第三卷 争:第五十七章 奇毒]

    来去无影,果不愧是天下轻功第二的阴寻。

    飞羽醒来时,我已送走了阴寻。临走前,阴寻还一再嘱咐我多加小心,说是这几日江湖中有人出高价想买我的人头。肯出高价要我的命,这人也够大胆了,除了花迎归我不作第二人想。

    只是她虽有胆,却更无知。以阴寻的说法,江湖分正邪二道,正道以雪盟为首,邪教以鬼域为尊。阴寻说,正邪二道皆有警言,若有人敢伤我分毫,必遭灭门。

    诚然,花迎归不会知道,正有阴寻,邪有青冥皆在保护我。正如阴寻也不甚明白一样,鬼域,青冥,不会让人伤我分毫,不仅仅因为“你的夫君可是个正邪通吃的厉害角色,青冥或许是卖他面子。出价的人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他的夫人。”

    想到青冥,那一抹藏青色的背影便浮现眼前。我从没有刻意记住过青冥,但每每想起他,他的影像总是那么清晰,从不会淡化,模糊。

    阴寻走后,我痴坐了半响,想了很多事,很多人,直到飞羽传来晚膳。用完晚膳,看了古痕飞鸽寄回的报平安家书,知道他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第二日凌晨,我尚未起床,就听飞羽急报,说是红夫人来了,看似神色凝重。我心中纳闷,据说红夫人精通药理,性格淡漠,我与她素无交情,我大婚之日她都没有出现过,如今她来见我作何?

    怀揣好奇,我草草梳洗了一番,正要去会客厅,飞羽提醒道:“少夫人,红夫人在花园。”我急忙折回花园。

    远远望去,红夫人一身白衣胜雪,簇立百花之中,格外楚楚动人。我迈步迎上红夫人,彼此见了礼,稍显尴尬。

    “不知红夫人急于见我,所为何事?”我含笑而问,从她的眼神推断,她一定有事,却不知何事竟能劳她大驾亲自过来。

    红夫人保持一派端庄娴雅,“少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支开飞羽与身后侍卫,“红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能否请……少夫人赐……血?”红夫人言语闪烁。

    “赐血?你要我的血作何?”红夫人还真是有创意,大清早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就是为了要我的血。

    “为,为了试药。”红夫人支吾着。

    “试药?用我的血?夫人这是何意?”红夫人言辞不明,我稍有些不耐烦,无缘无故就要我献血?

    红夫人看了看我,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我来求少夫人赐血,是为了少主的顽疾试药……”少主?“你说古痕有病?”我震惊难控,但还是努力压制了情绪,保持镇定,“少主患了何疾?他并未提及过。”我虽然承认古痕前些日子出现过病态,但也不得不提防红夫人使诈。

    红夫人清楚我的意思,她脸色一冷,嘴角弯出一个弧度,顿时像一朵冷傲的寒梅一般绽放出孤清冷艳,“不瞒少夫人,少主的事,你未必有我清楚。譬如,我知道少主如今的所在,你却不知。”

    挑衅我么?“只望红夫人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更不要忘了,我才是古痕明媒正娶的妻子。”哪轮到你在我面前托大。

    红夫人嘴角扯了扯,到底比较有涵养,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半响之后,她舒了口气,“现在不是少夫人与我斗气的时候,少主有疾并非虚言,他如今正在太安镇静养。”

    看着红夫人认真的表情,不像诈我,我迟疑道:“少主有何疾?怎会在太安镇?”古痕不是早去了南夷国?太安镇,这名字听起来还有点儿熟,我在哪里听过?

    “少主去南夷国不过是个幌子,其实他一直在太安镇去毒……”红夫人缓缓说来。

    古痕几年前曾中过鬼域域主施的一种奇毒,叫做‘碧落’,这种毒在鬼域可谓无解之毒,说是无解并非真没有解药,只是解药须七七四十九种难觅的珍贵药材提炼。这些年来,古痕好不容易才将其中的四十八种药材找齐,期间他一直是靠着南方红地珍贵的“保命丹”和他的深厚内力续命。

    怪不得我没有看出一丝端倪。

    青冥遍查鬼域的医药解毒书后,终于查出最后一种解毒药材是极品诛颜。听到这里,我猛然忆起曾在青冥房间的书桌上见到的大量解毒书籍,原来他是在为古痕寻找解毒之法。

    红夫人继续说着,果如她所言,她知道很多古痕的事都是我闻所未闻的。在南夷国失踪的那批商旅,护送的不仅是军备物资,还有极其珍贵的红地贡品——“保命丹”。古痕缺了“保命丹”,才会于近日日渐呈现病态……未免令我起疑,他不得不谎称去南夷国,其实真正去的是炼制解药的地方……

    红夫人每说一字,都足够令我心惊肉跳,然而除去震惊与愕然,她说的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我也明白,关于古痕,我不知道的事又何止这些?

    悲凉吗?事关古痕的生死,我却是从另一个女人口中得知。我以为我已是古痕最亲密最信任的人,却原来,很多事情我还是被他关在门外。或许他不想我为他担心,可是真正的爱人不正是应该共同分担生活中的一切吗?

    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都不应将我拒之门外,不是吗?

    按红夫人的说法,她今日来求见我,是因为昨晚古痕毒发昏厥了过去,她急于配药,需要有人能试出极品诛颜。因为古痕昏迷了,所以我才能从红夫人口中得知他身中奇毒的事,倘若他清醒着,他肯定还会选择隐瞒我吧。

    坐在前往太安镇的马车内,我心思起伏不定,马车疾驰,“万里麒麟马”所过之处无人不侧目揣测。

    马车急行了良久,日落时分远远看见了一个小镇,马车却停在了镇外,另一辆简陋普通的马车驶了过来,飞羽与红夫人搀我下车,上了这辆马车。马车徐徐缓缓,进了小镇,在镇内的一个药店停下,我早已认出了这个小镇,太安镇,不正是鬼山外的那个镇,我曾跟随青冥来过,也在这里见到过红夫人,那时的她也是白衣胜雪,我见犹怜。

    她进出的也是这个药店。

    飞羽搀我下车,跟随红夫人进了药店,直穿外室,走入游廊之中。原来药店之后有一个颇大的庭院,飞亭水榭,假山奇木,别有洞天。顺着游廊,我随红夫人折入另一个门院,门口有古府的侍卫严守,看来红夫人所言不假,古痕应当在这里。

    进了院,又与外面的庭院景致迥异,院中立着葱郁的翠竹,在微风中摇曳,我忽然就感受到了古痕的气息,恬静却也孤独。

    我看到古痕时,他果然在昏迷,身旁围着一群大夫模样的人,我这时才真正相信了红夫人的话。冲到古痕的床边,望着他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我感到一种窒息般的难受。不知不觉间泪滚了出来,我说不出一句话,心里疼痛不已。

    原本以为,见到古痕这样我会痛哭出声,却哪知,真正痛苦的时候,已经发不出声了。

    不知何时,红夫人轻拂我的背,“少夫人如今有孕在身,请多保重,少主只是一时昏迷,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句话,红夫人在古府花园,在马车上都说过,但只有此刻听来才倍感亲切。我握紧古痕的手,坐在床边凝望着他,顿时觉得自己很无用,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我,照顾我,我却不能为他做一件事。

    看着红夫人有条不紊的指挥大夫们如何用药,何时施针,我终于相信她说的,她是名医之后。而我呢?我不也曾经认为自己会是一个很好的医生吗?可事实证明我现在一无是处。

    眼泪划下我的脸颊,打在古痕的手上。

    红夫人柔声道:“少夫人,我们现在准备试药。”

    我抬起头,“怎么试,你安排吧!”

    “跟我来。”

    我跟着红夫人进了另一间房,房中放了十几盆……草。很难说那是花,红夫人说那些都是诛颜,是好不容易从日月国的助妍山上采下来的,本来是要为治青冥的怪疾入药,但眼下古痕的奇毒发作,也需要这味药,只能先用了。

    这些诛颜看上去与我概念中的牡丹有着天差地别,我实在很难相信它们就是花中皇后牡丹,“你确定这些就是诛颜?”

    红夫人看了看草,又看了看我,“作为一名大夫,我可以担保这些都是入药的诛颜,但问题是,我所需的是极品诛颜的根,只有以绝世红颜的血才能断定这些诛颜中哪几株是极品诛颜,又或者,这些诛颜中,没有一株是极品诛颜……倘若这样,就须及早行动寻找极品诛颜,没有‘保命丹’少主的毒拖不了许久,必须尽早配制出解药。”

    “那开始吧,我该怎么做?”我盯着红夫人。红夫人作了一个手势,一名大夫走到我跟前,用匕首熟练的在我的手指上切开了一个口。

    瞬息的疼痛之后,殷红的血流了出来,大夫带着我在每一株诛颜的叶子上滴上一滴血,走了一圈,所有诛颜的叶子上都沾上了我的血。

    接下来便是焦心的等待,整间屋子的气氛霎时间变得异常紧张。但是等待之后得到的却是大家最不愿得到的结果,没有一滴血渗进诛颜的叶子中,“难道真的没有一株是极品诛颜?我们再试试!”诛颜若真有灵性,兴许它们并不喜欢我这样的美女,“再找别的人来试。”

    红夫人蹙眉看着我,“少夫人,没用的,在你之前已经试过了,你是最后的希望,你的血都不能渗进诛颜中,这表明,这些诛颜里的确没有极品诛颜。”

    关心则乱,一想到事关古痕生死,我一时间没了主意。红夫人见我的神情,反而安慰道:“少夫人宽心,少主吉人天相,我们的人已经赶赴日月国,相信这次一定能将极品诛颜带回来。”

    红夫人说的似乎很轻松,我却知道,要从云楚手中取回极品诛颜未必比登天容易。“你们有没有找过下毒的人?”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始作俑者,或许也是一个办法。

    “找过了,只可惜鬼域域主武功高强,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据说少主中毒后不久他也失踪了。”红夫人答道,她这个人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和善,好相处。我原本还以为她会是一个刻薄的小女人,或许是我让林妹妹的印象先入为主了。

    [第三卷 争:第五十八章 决定]

    支开了众人,我将红夫人拉到古痕昏睡的房间,坦诚问道:“没有解药,他还能坚持多久?”

    红夫人神情肃穆,“若是有‘保命丹’辅治,少主尚可支撑到入岁(过年前一个月都称为入岁),如今这批丹药失踪,下一批丹药制成需等三个月,若无解药,单靠我的散毒药浴和少主的内力,最多可支撑二十余日。不过少夫人请放心,少主昨夜昏厥乃是他消耗内力过多所致,

    诛颜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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