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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奴听完便转身离去了,赵祚却未急着进屋,而是转身去了廊屋后的一隅,唤了暗卫来,交代道:“让宣城带人回来。有的戏该他来唱了。”

    “是。”暗卫应了声,便消失在了篱墙上。

    篱墙上爬来的花枝抢了赵祚的眼,这墙之外应是谢无陵故意寻人栽的几株桃,春末这桃早该败了,偏不知是什么原因,仍眷着。

    赵祚又何尝不是?有着重阙万间房,却偏偏眷着这一处园子,连那行宫也多是照着此处仿的。

    居衡这园子啊,大概是最合赵祚的心意的了,它就宛如造这间园子的主人一般,有最明媚的风景,有最温柔的言语,给每个人都留了空间,也给了每个人一种不真实。

    赵祚觑了眸,伸手将那探过篱墙垂了来的花枝折了,说了一句无关紧要地话:“要入夏了,居衡的风,该清了。”

    另一边的青山老观里,雀儿在枝头檐下雀跃着。

    羡之快马加鞭地上了山,正看着元裹一席素纱拢头冠,坐于院中,调着茶。

    似是看到他来了,遂熟稔地取了两个空杯盏,提壶斟茶笑对着他道:“小羡之,可想起姑姑了?”

    “姑姑可说笑了。”羡之下了马,换上了王孙笑容,缓步上前。

    “前日观之也来,你二人倒是难得,可要我唤人去叫他来?”

    “这……”羡之凑到元裹身前,取了元裹手里的茶,半杯饮却才道,“姑姑知我,何苦为难我?”

    羡之原来便不喜雍国公,许是惧怕,但自谢无陵被赵祚从雍国公府带回来后,他每谈及那一府的人总是没什么好脸色。

    后因着谢无陵教养,他收敛了许多,又多了观之,兄慈弟顺的场面总还是有的。但他素来和元裹亲近,这些小心思自然不避元裹。

    “我哪知你啊。”元裹往另一只空杯盏斟茶斟了一半,似想起来什么,问道,“小岐儿呢?今日不赖着你了?”

    闻言羡之吃茶的动作一滞,须臾又复常态道:“昨日父皇寻人送他来给姑姑问安了。”

    元裹未过心地揶揄着:“是吗?那他定是不喜欢我这姑姑,走了一日还未到?”

    “不当是这般。”羡之心下的不安一时像得到了回应,恐惧在他心口蔓延开来。

    “嗯?”元裹听他声音都带着颤,才意识到了,许是生了什么岔子。遂安慰道,“莫、莫慌。”但好像元裹比羡之还要慌上半分。

    元裹拉着羡之在自己跟前坐了下来,这两孩子是在她看着长大的,便是撇开谢无陵的那层关系,她也是不能不担心这孩子的。

    “姑姑,我去问问…。”羡之说着便起了身,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便把那三个字生生咽了下去,要出观去找他世皇叔

    “叫他进来,你再问吧。”

    “姑姑?”羡之抬眸有些惊讶地看着元裹。当初在重阙里,羡之就站在元裹身边,听着元裹对着宣城道:“日后莫要踏足这地儿,莫污了这处。这就是长乐所求。”

    宣城确也如她所言,每次只在灵荐观外,从不曾踏足这观,也不曾出现在元裹眼前,近十年都如此。

    可方才元裹却开了恩典,放宣城进观,羡之双目皆是讶然色,

    但现在好像不是惊讶的时候,羡之起身,对元裹行了一礼,道:“信陵谢过姑姑。”

    “谢什么,傻孩子。”元裹扶了羡之一把,“这么多年了,没这事,也会有这一天的。你去吧,当是给个台阶下。”

    元裹看着羡之迈步出了府门,一时失神,良久又抬手扶了扶发顶的那把雕着菡萏的木簪子,嘴角不经意生了笑。

    木簪子上的菡萏花纹有些磨平了,要是取下来细看来,那菡萏也雕的七扭八歪的,若不是知道那是菡萏花,只怕凭眼力是瞧不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裹原来是长乐公主,现在是长乐长公主。

    赵世是宣城主,这个本来也应该长一辈的,但是因为赵祚照顾赵世的特殊要求,留了他宣城的名头。

    羡之是信陵主

    第58章 观之羡之

    醺风入山观,观内有径通幽处。

    灵荐有三处景闻名扶风,一处是观前繁花,一处是危塔观星,还有一处,便是这临山涧的几亩竹林。自长乐入灵荐观祈福以来,便爱引缘客往此处。

    风过竹林叶簌簌,分杯陈茶,闲话二三,便是后晌。但如今坐在林中的四人却无心闲话过这后晌。

    元裹和宣城互看一眼,相对而坐,观之挨着宣城落座。羡之心下烦躁,坐下实在难安,便说立于元裹身侧,替人添盏。

    “方才我唤了人去问,日暮前会有人来报,”宣城移开了放在元裹身上的目光,正色道,“但他们能力到底不如暗卫,有疏漏也是自所难免。不过陆岐那孩子身边历来有暗卫跟着,应该出不了大乱子。”

    元裹到底是重阙出来的长乐长公主。经过这么会儿子,再大的惊吓也该缓了来。但饶是她听了这话,也不禁皱了眉头。

    “羡之,你且坐下,恰如世…皇兄所言,小岐儿身边有暗卫。况他还有陵哥儿送的那枚环佩,旁人不敢动。说不得是他贪玩?你,是王孙,言行举止,莫坏了陵哥儿的名头。”元裹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羡之。这么些年羡之把陆岐当至亲待,如今陆岐出了事,他担忧也是应该,但这幅模样,显然不止担忧那么简单。羡之眉头拧在了一处,眼里似生了火,看得元裹心惊,这目光她是见过的,在他父皇身上,在谢无陵消失在扶风时。

    元裹抬手拍了拍羡之手背,意在安慰,复流眄向观之,问观之要了他手里的空杯盏,递给了羡之。她曾答应过谢无陵替他盯着这两小子,到如今,也算做未食言了。

    羡之听说那环佩的事,方欲说那环佩在昭行碎了,但在目光移过观之时,又止住了。伸手接过杯盏,幡然明白元裹的提点,深换了口气,替观之斟茶。

    “其实,”观之接过了羡之递来的茶,皱了眉道,“会不会和桑落叔叔有关?”

    羡之瞥眼向他,桑落入了居衡的事,应该早有暗卫告知世皇叔了,但观之如今的话,似乎并不知此事。明显是世皇叔没有告知观之,而世皇叔是父皇的左臂,也就意味着,父皇那处,观之通不过。

    羡之依着元裹的话落了座,示意观之继续。观之将茶盏置于桌案,又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纸笺,递到宣城手上,由三人传阅。

    纸笺上正写着:我见青山,青山料我。

    是极隽永的小楷字,由字观人,可见其人应当也是极温和的。

    观之看他三人都见了那小纸笺上的字,这才继续道:“不日前在画堂的桌案上瞧见了,本以为是哪家的小宫娥送的,便随手丢了去。前几日世皇叔来问雍国公府的事,想起了这纸笺,这才有了前夜的事,我想……”观之未将后话说完,但大家都懂了他的意思。

    羡之见观之这番动作,也想大方一次,又怕会中了某人的下怀,模棱两可道:“所以这事可能和雍国公府有干系?”

    羡之问了出来,自己的心里却笑了笑,他心里还是偏向和桑落不会有关,毕竟那时候的桑落还沉浸在杏林的那把匕首里,还在和他絮絮叨叨关于赵修与他的过去,应当不知晓陆岐会被赵祚送往灵荐观来。

    除非桑落真的如谢无陵一般善推人心,提前算好陆岐会被送走,但羡之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是他师父谢无陵也不能做到推算人心,万无一失。

    那答案便只有一个,居衡不干净了,有人送了消息出去,有人在窥视着他们。

    “也不一定,但我曾听说惠玄大师之前也收到了纸笺。”观之侃侃而谈,宣城覆于袖上菡萏纹的手却是微动了动。

    王孙纨绔道听途说,这样的说法听来是无过的,但在在座之人耳里听来便不一样了。

    毕竟观之这十年来一直的形象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都扑在了画作上。

    羡之未追究他是如何知道的,将心思埋下,不动声色地替自己斟了茶,顺着道:“归京前,昭行小师傅是和我提过,惠玄师叔也曾收过一张纸笺,上面也书了字,似乎为‘入夜歌来,山门两开’。虽未瞧的那纸笺,但真如观之所说,这三件事,可能真的有联系。”

    “那……小岐儿,可有收到纸笺?”元裹蹙了青颦问道。

    “不曾。”羡之斩钉截铁道,看着宣城递来的眼神,又摸了摸鼻子解释道,“陆岐跟在我身边,藏不住秘密,过他手的东西我都知道。”

    “那……不知长乐姑姑?”观之复启口问道,话未落,便又低眉致歉,像是寄人篱下久了,眉眼里都写着懦,“是观之失礼逾矩了,只是陆岐向来与羡之亲近,待观之也如手足,观之百无一用,但想尽些心力。”

    元裹摆手示意不曾收过纸笺,羡之接着应道:“皇兄百无一用与否,羡之不敢妄言,但陆岐若是出了差池,”羡之起了身,将茶饮尽,才冷声道,“只怕整个扶风都不够殉葬。至少父皇那儿就过不去。”

    羡之将茶杯倒扣于桌案,向元裹道:“姑姑,羡之累了,借个屋歇脚可好?”

    元裹闻言,颔首领他往观内小馆绵延处。

    当时沉默的宣城也跟了上来,攒住了元裹的手腕。

    清风过境拂素纱,几树翠色蔟夏花,元裹回首,对宣城瞥了瞥嘴,脾气尚未发作,便感受到手里被宣城递了东西。

    羡之未停步,想着自己应该回避,便听着宣城道:“平之留给你们的。”

    宣城话还未说完,便被元裹甩了手。元裹瞧见了他那眼里似叫夏花染了柔,惹得元裹心头叫什么烫了一般,但她也瞥见了宣城身后的观之,这才作势甩了宣城的手。

    宣城的目光仍停留在她头冠里半掩着的那支菡萏木簪,轻声:“长乐?云梦地的菡萏今年一定开得好,你得了空,便来瞧瞧?”

    “有缘会的。”元裹落荒而逃,羡之也追着元裹的脚步走了。而观之站在宣城身后,微觑了眸,做了有些懵懂的模样,问道:“皇叔?姑姑?”

    “如你所见,旧情难断。”

    而羡之跟着元裹进了屋,见元裹拿出了那宣城塞来的锦囊,上面是羡之熟悉的字体,与观之递来的纸笺上的小楷不同,这锦囊里取出的小笺,龙飞凤舞地书着:抚疆安叶。

    两人同时生了疑,羡之看了这四个字许久,都未得解,袖下的手渐渐捏成了拳。不过须臾,他的拳又松开了来。

    羡之想着自己总要转移些注意力才好,不然这座观他都想拆了,他其实还从不知道自己性子里有这么暴虐的一面。

    “姑姑,昭行寺里的事,你都知道了?”他出口问道。

    “嗯,我身边有个道姑儿,总爱给我讲这些事,她讲我便听着。这些奇事,她总知道的多些。”

    “没……怀疑过?”羡之突然来了兴趣。

    “你们这些人啊,”元裹拍了拍他的肩,“有些事能装傻,又何苦满眼清明来对待?你父皇才从雅山归扶风不久,曾来见过我,问过陵哥儿是不是去过邠州,知道答案了,却没有追问过个中缘由,你说为什么?”

    羡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这陵哥儿啊,什么都教,偏偏没教你个情情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