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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崽子撞上来还没摔下去,就是走路不太稳当,小崽子转角头要走,人也说摔就要摔跪下去,惊得谢无陵伸手抓了他的衣领子,拎是拎不起来的,谢无陵兀自琢磨着,便两手想将他抱起来。

    这举动倒是把小崽子吓到了,那小崽子也不是头一遭被人这般对待,他以为是撞了人,那人要收拾他,上次在他舅舅府上便是这般被捉弄了。

    小崽子二话不说抱紧了谢无陵的一支腿,开始吧嗒吧嗒流眼泪,嘴里还喃着什么。

    谢无陵心想走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过,碰瓷也不是这样的吧?

    他只得退了没被那小崽子抱住的脚,弯腰下来,抓着那小孩子的手轻轻地掰了下,又顺势将小崽子抱了起来,道:“怎么了这是?”

    小崽子的雨点是小了,雷声可是一点没见小,谢无陵抬了手,将衣袖拢了来,替这小崽子擦了把眼泪,又学着民间的阿娘阿婆哄娃娃,将崽子抱在怀里抖了抖,又拍了拍。

    小崽子确实不哭了,谢无陵以为是见效了,结果低头再看这崽子,两眼就看着他,看得眼睛都直了。倒让谢无陵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抬手捏了捏小崽子的脸,又轻声问道:“你可摔着了?”

    谁知小崽子也不应他,直把脸往他肩头凑,还小声唤了一声:“美人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了,声音也算不得大,倒是娇得很。

    谢无陵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这小崽子是在叫他。

    他才堪堪应了一句:“嗯?”一边应着,一边抱着这小崽子坐到了灌木边的石台上,小崽子仍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他也只有让这崽子窝在怀里。

    谢无陵抬手放眼,正是那一方亭,亭里仍是那几个公主王妃,亭外那塘边的小娇娘已然没了人影,这花想来是不用摘了。

    “美人哥哥!”

    不知道这小崽子叫了几声,谢无陵只听得了这最后一声,带着点气急败坏地一声,仿佛要是谢无陵再不应,这小崽子能把他打了一般。

    谢无陵连忙应了:“诶诶……”

    “你,真好。”小崽子眨巴眨巴了眼,才把这话眨巴出来。

    “啊?”谢无陵猝不及防被这小崽子一夸,夸得他有点尴尬,“怎么这么说?”

    “他们都不和我玩,我……”小崽子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搂着谢无陵脖子的手都收了回来,又悄悄道,“你,就是好。爹爹喜欢你,羡之也喜欢你。”

    谢无陵听了这话,却有点高兴不起来,他搂紧了几分怀里的小崽子道:“你说,你叫什么?”

    “羡之!慕羡的羡,谢平之的之。”

    都说童言无忌,谢无陵也是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童言无忌。那三个字,像砸在他心口的大石。

    “美人哥哥,你摊开手。”

    谢无陵有些没回过神,盲目地顺从了他的要求,摊开了手。

    羡之在他手心一笔一画地写着,模样看着极其认真,让谢无陵想问的那句“谁教你这般说的”烂在了喉头,后来也烂在了心头。

    “喏,羡、之——”羡之献宝一般抬起了谢无陵的手推到了谢无陵的眼前,“今天夫子才教的,羡之写得不好。”

    谢无陵依言低首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你认识谢平之?”

    “不认识。”

    “你如何知道?”

    “母亲说的,说爹爹喜欢。羡之记得,爹爹喜欢什么,羡之就喜欢什么。”

    这是谢无陵第一次听到赵祚的家眷,还是眼前这个孩子的母亲。羡之他是听赵祚提过的,可认真想来,赵祚提羡之也不过“可惜了”三字。

    至于他的那一房妻子,谢无陵倒是从未听过,如今听来,心头总有些不是滋味。

    谢无陵沉浸在自己的不是滋味里,也就忽略了羡之说的小话。

    “爹爹!”羡之发现美人哥哥没听自己说话了,却听见了赵祚的声音,在谢无陵怀里兴奋起来,两三下就从谢无陵怀里滑了下来,冲到了赵祚面前。

    他本想说什么,看着赵祚身边锦衣玉冠,雍容华贵的雍国公,一下子又脸上的笑都收了去,乖巧行了个礼:“问皇叔安好。”

    “羡之啊,是什么事这么开心?来和皇叔说说?”赵修向羡之招了招手。

    羡之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赵修不欲为难他,从他来的那处窥去,看得一人背影,如是别人他定然认不出来,说不定还会粗鲁地叫人把那人请来,但这蓝绶他认得。

    他从昭行带出来的人,而且不仅他认得,连他身边的人,也一定记忆深刻,赵修分外笃定。

    赵祚的眸子顺着赵修看去的时候,也起了波澜。他将躬身将羡之带了过来,掩在身后,又轻轻捏了捏那孩子的手,才道:“去找你母亲,让她稍后去宴上了。”

    羡之又偷偷看了眼他的美人哥哥,想到还没给爹爹介绍爹爹画里的人来到他家了,他就有点郁郁。

    但他在“去找母亲”和“跟着这个皇叔一起”两个选择中,还是选择了前者,并且一溜烟地跑了。

    把战局剩给了他的美人哥哥。

    而谢无陵在他滑下去找他爹的时候,身体就僵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不请自来,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心底一盘棋,一盘师父师兄很早就在他脑海里下好的棋。

    “我的小门客,竟然一个人在这处纳凉?”赵修率先出了声。

    “那不是您事务繁忙,平之可不敢打搅呢。”谢无陵转身,看着迎面走来的二人,一人锦衣上纹着金丝,一人却是平常灰袍,一人风姿龙首,一人星目剑眉,倒还是不输分毫。

    赵修抱着好整以暇的态度看着他二人,谢无陵却不欲让他独善其身:“您不介绍一番?”

    “我当以为平之比我熟悉我皇弟呢。”

    “平之和这位施主不过片面之缘,如不是您说,当不知他为王孙。”谢无陵作揖为礼。

    “多礼了。”赵祚复作文人礼还了来,谢无陵的眸光也在此亮了亮。赵从山还是那个赵从山,谢无陵如是想。

    “早闻平之先生美名,得皇兄之幸,才见先生一面。”

    “当不得,平之不过黄毛小儿。”谢无陵特意瞥了赵修一眼,当初赵修同行的那位官员在寺里那般说过他,他记得一清二楚。

    此番你来我往,赵修是没讨得半分好,眉都锁紧了几分,倒是元裹选了个好时候,来破了这一方看似风平,其实起浪的局。

    “皇兄?什么时候开宴啊?”少女从曲径那头来,带着几分不知天高的烂漫,一声的环珮禁步清脆作响,和着几声银铃声,“华姐可来不成,托人送了几坛好酒来,说是给大皇兄添盏。”

    “好啊,那便添两盏,不能拂了华妹的好意。”赵修负手迈步。

    谢无陵侧身让之,但听赵祚在他身后的一声叹息,悄悄笑了两声,才大步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生病啦 没赶得及码字 对不住啦

    第34章 岫石之约

    花厅内共设两方长桌,天家儿郎一桌落座,公主和王妃们同桌,左不过也就两位皇子及冠成家,熙熙攘攘,倒也热闹。

    只长乐公主赵元裹,不一般,挤到了儿郎这一桌来,挨着赵世落了座。

    “哟,又跟着世弟坐?”一束了玉冠,着了青衣的男子打趣道。

    “就皇兄话多!”元裹睨了那青衣男子一眼。

    “她不是挨着我,是华姐儿不在。我这处又还空着。”赵世启口回护着道。

    “就是。”元裹应声,和了一句。

    “是是是”青衣男子只得讨饶,历来几兄弟对元裹让着宠着的,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说来我们这桌的两个仙女儿,怎么的只有元裹了?”

    “华姐儿她被太傅罚了,”另一方桌上的一簪着木芙蓉的公主接了话,“明儿说是要交辞赋,交不出来的话,听母妃宫外的丫头嚼碎嘴子,说是往后半年可都出不来了。”

    “华姐儿的母妃历来如此,”元裹接着一叹道,“谁教华姐儿没个兄弟呢。”说罢元裹便瞥了眼赵祚,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恩。

    谢无陵将那元裹递予赵祚的眼神纳入眼里,想来他二人之间情份,和师兄所点确实相差无几,赵祚是他们王家养的一颗棋,又或者该说是一匹狼,但他也将成为护着元裹和王家的一方盾。

    “我说那可怪不得,华姐儿偏和我们这些个兄弟学文习武,还不苦自己?”青衣男子评了句道,目光打谢无陵那处过了,又说着风凉话来,“那也该来吃个宴,有谢小先生在,还怕交不了辞赋?”

    谢无陵坐在赵修身边,另一侧倒是挨着赵祚。突然被人点了名,不自觉有些惶惶不安。

    “你净说这些个话儿,你怎的不替华姐儿跟谢小先生讨一篇辞赋?”元裹将酒盏递给了添酒的赵世,又扬了眉怼着那青衣男子。

    转眼又对谢无陵努了努嘴,叮嘱了番:“莫紧张,他们便是这般,还未吃酒,嘴巴就不知东西南北中了。”

    谢无陵颔首应了。

    元裹瞧他仍有些拘谨,再看他左右二人,大皇兄自然是不会屈尊的,她的兄长赵祚也不是那种平素愿意多话的,遂又继续为这一桌人添酒,还不忘道:“你莫拘谨,我们小辈行宴,不算皇家宴。可莫叫你左右的我这两位兄长扫了兴致才好。”

    谢无陵闻言确是叫她逗笑了,像她这般敢编排两位王孙的,许是这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他是不知,这皇宫家宴本就是一人一席的,只这些个小辈,想着自家行宴,要学那些个平民子弟,没那么多规矩才好。又不知道民间是怎么个吃酒法,遂就学那些个行令文人,挨着桌坐,阴错阳差,和民间兄弟吃酒也差不得多少。

    左右也不邀请什么外人,一二挚友也是大家都识得的,未出阁的公主们也就以分两桌当是讲究了,也就不用什么锦屏来拦着了。

    像元裹,和他们口中的"华姐儿",都是不讲究的主儿,也就爱和这些个儿郎扎堆吃酒。

    “我可听说华姐儿最喜得谢小先生,她今日真不来?”青衣男子将旧言重提了,又挣扎了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