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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这可不可怕?你说二师兄批的命盘准不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宴浮华当下紧握杯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柳长月耐性好,又得知小七竟然偏帮他,一下子心就定了下来。

    宴浮华缓缓开口道:「要羁绊那还不简单,我重新替小阙找一个便成。找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柳长月。」

    小七对宴浮华道:「我说小阙这辈子的羁绊只有一人,你信不信?你对面那杀手头子是好打发的吗?小阙都能心甘情愿为他死了,你以为小阙还会离开他?」

    柳长月淡淡地道:「我喜欢小阙的心意不会改变,也绝不退让。就算你不答应我与他在一起,我带了人就走,天大地大,你如何能找得到?今日与你相谈,不过是想得你同意,让小阙的心好过些罢了。我为的全是小阙,而不是任何一个人。」

    两人互不相让,冷言冷语地一句敬过来、一句还回去,小七则在脑子里想着,四师姐当年是眼睛瞎了还是被鬼遮了眼,才会喜欢上柳长月这披着人皮的妖孽。

    两人一来一往,桌上的美味菜肴没人想动,小七虽然肚子有点饿,但还是挺住,这关节眼两尊大佛正杵着呢,他可不好意思坏了气氛。

    柳长月与宴浮华争论到日落西山太阳回老家还是不停说着。

    有几次宴浮华差点破口大骂,但还是忍了下去。

    最后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柳长月遂回到方才说过的事情上。他道:「你提出个条件吧,再难我都能做到,但相对的做到之后,你不能以任何理由,不让小阙与我一起。」

    宴浮华之前已经被柳长月言语激得有些愤怒失控了,她当下冷笑一声说:「再难都可以?」

    「是。」柳长月答道。

    「好!」宴浮华冷冷说道:「如果你真心喜爱那个孩子,就散了你一生心血清明阁给我看!我们之间恩怨因此而起,你若能为小阙散之,那我宴浮华就无话可说。」

    宴浮华是赌定柳长月不可能会毁去清明阁,因为他一生就是为清明阁所生,夺去浮华宫的一切就是为了替清明阁未来铺路。那么重要的东西,他紧握了三十多年,绝对不可能轻易松手。

    小七「喔」了一声,心想宴浮华这招够狠。

    然而,宴浮华和小七没想到的是,柳长月轻轻啜了一口茶,而后一脸平静地说:「既然华姐如此要求,那就散了吧!」

    那话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只是丢了只破掉不要了的杯子那么简单。

    小七感觉不可思议,宴浮华则是整个人愣住了。

    柳长月继续平平淡淡地说:「清明阁总舵落在枫城,我会交代下去。总舵之内的金银财宝全数不会带走,华姐想取也罢,送人也罢,那些全都是你的了。」

    小七心里打着算盘,然后偷偷在宴浮华耳边说:「这样可以再盖一座浮华宫了,聘金不错,收了吧!」

    宴浮华一掌把小七靠得太近的脸推回去,小七倒回梨花椅上笑着点头:「互利互惠、互利互惠啊!」

    江湖人讲信用,说出口的话就无法收回来,于是即便宴浮华心里多呕心泣血,也只能用一双美眸死死瞪住柳长月,算漏了原来这人,真的有心。

    +++++

    隔没多久,小阙慢慢醒来了。

    一开始他只能清醒一会儿,但逐渐地醒着的时间越来越久,身体也渐渐好转起来。

    这段时间都是柳长月在照顾小阙,他任何事都亲手来,包括替小阙擦身、喂药、端着些清淡的食物到小阙床上一点一点伺候他吃。

    明明从来就是让人服侍的性子,这会儿却整个人都变了,无论为小阙做什么,柳长月总是一脸淡然,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小七想,那是柳长月真正开心时的模样。

    宴浮华在这段时间里观察着柳长月,发现这人的确与以前不同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但只放下一半,另一半仍留着看住柳长月。

    宴浮华在小阙能下床走几步路的那一日,开心得差点哭了,小阙抱着他娘,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这期间里,柳长月已经一点一点地把所有的事都说与小阙听,小阙没什么太过惊讶的反应,只是在柳长月说几句话而后朝着他看时,就点点头,表示他听见了。

    小阙自从剑伤好了之后,对柳长月有些不冷不热地。

    他这模样让柳长月有时看得心惊胆跳,偶尔夜里起来还得看看小阙有没有在床上,担心自己一不留意,小阙就自个儿走了。

    小阙康复,宴浮华要离开的那日,母子俩依依不舍地分别。

    小七说:「孩子大了总不能老留在自己身边,要让他去闯,将来性子定了,说不准会和他师父一样,成为名气响当当的大侠。」

    小阙送走了他母亲,然后出归义县的那段路,是柳长月走在宴浮华身旁。

    宴浮华冷冷地说道:「倘若你再敢让小阙伤了一根汗毛,我绝对会把他带回来,之后的事,也不是小七三言两语就能帮得了你的了!」

    柳长月的脚步停下,眼神平静地看着宴浮华的背影,他说道:「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那样的机会!」

    宴浮华离开归义县后的某一天,小阙在院子树下的那个秋千上缓缓荡着,小七坐在地上正嗑着瓜子,这时小阙看着美丽的夕阳余晖问道:「阿央,我在衙门里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给你惹来麻烦了?」

    小七吐了瓜子壳,不在意地道:「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被罚了几个板子而已。归义县里哪个人不知道我背后有尊大佛罩着的,连打板子的衙役也不敢真打,板子碰上屁股像在挠痒痒一样,没事。」

    小阙荡着秋千笑道:「这样就好。」

    小七说道:「你接下来想做什么,该不会真想在归义县当一辈子快班捕快吧?」

    小阙低头想了想,笑了笑:「我要出去走走看看,这回不戴面具了,坦荡荡磊落做人者,不需面具遮着掩着。」

    小七笑道:「这般挺好。」又问:「想往哪去?」

    小阙说:「不知道。走到哪算到哪,这样轻松些。」

    「那那个人呢?」小七瞥了瞥柳长月。

    小阙摇着秋千,然后微微挂着笑,低下头,没有回答小七的话。

    小七只见一瞬间,柳长月原本沉稳的气势,稍稍乱了。

    「情爱伤身啊——」小七感叹。「你曾经对不起过多少人,现下换人家要对不起你了。现世报啊——」

    小七有点幸灾乐祸。毕竟小阙那是他打小疼到大的,没想到一入江湖就悲催。

    一切归根究底就是这柳长月惹的,小阙醒来之后也没怎么和他说话,世间一物降一物,这清明阁主从今以后,就栽在小阙手里了。

    第二天,小阙收拾了包袱,说走就走那是他一贯的性格。

    昨晚已经和衙门里的人告别了,还把他娘留下的一张面额十分之大的银票交到南乡师爷手中,转达他娘的话:「是用来修缮衙门的。」

    南师爷瞪得眼睛都快凸出来,看得小阙觉得好笑。

    小阙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就带了一些碎银子,两件干净衣服,赤焰剑也还在自己左手腕上,换了一身自己喜欢的湖水蓝衫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的时候没有告诉谁,但偏偏有一个人定定地站在他身后,目光胶着地黏在他身上。

    小阙跨出了院子,那人也没出半点声音,直到自己离开归义县县衙大门,在墙边等着一刻一刻过去,觉得足够了,才再度扬起笑,由原路走回小院去。

    秋千正在摇着,可是今日没有风。

    屋里头油灯没点起,那个穿紫衫的人就静静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头上挽着的髻插着他送给他的紫云簪子,手里握着一杯茶,背影有些悲凉。

    小阙走回到屋里,放下包袱,坐在柳长月身旁。

    他两手置于包袱上撑着自己已经没剩半两肉的削瘦脸颊,歪着脑袋,假装疑惑地说道:「为什么坐在这里,你不打算跟我一起走吗?」

    柳长月闻言,抬头看着小阙轻笑。「我在等这杯茶喝完。」

    小阙摸了摸茶盏,发觉那茶已经凉了,便说:「真的在等茶喝完吗?还是在赌我会不会回头?」

    柳长月静默半晌,没回答。

    小阙道:「看吧,我才离开你一会儿你就成这样,这样是叫我怎么把你抛下,自个儿走掉呢?」

    小阙接着笑着说:「你赢了,我总是输给你。你拼了命也要救我,也救回了我,所以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我们就算了,重新来过一遍你说成吗?」

    柳长月的嘴唇颤了一下,他凝视着小阙,看着小阙好久好久,才露出像哭又像笑的神情说道:「……成。」

    小阙笑着说:「那好,本少侠姓宴名阙,通称小阙,现下要去游历四方,不知兄台可有意思,与我一起同游赏景?」

    柳长月缓缓地说道:「敝人柳长月,如今只身一人,有少侠相伴,求之……不得……」

    小阙眼中泛出一点泪光,笑了笑。「我要去看山看海看风景呢,得玩上很久的,这样你也要一起去吗?」

    柳长月没有说话,只是抓过小阙的右手,将他的手掌扳开,在那个美丽得像只蝴蝶的印记上,深深落下一吻。

    「……柳大哥。」小阙笑着喊出这个曾经被他放在心底最角落处,以为再也不会说出的称呼。

    柳长月抬头,微微笑着回应了小阙,他的神情温柔似水,他的表情,满足得像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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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柳长月和小阙离开了归义县后,两人在路上走了几日,感情也一日一日地慢慢好了起来。

    也许还要花上很多时间小阙才能去掉心中隔阂,和柳长月回到以前亲密无间的模样,但目前这样柳长月已经满足。

    当他们可以靠得很近,柳长月会亲亲小阙的额头或手背,当他们可以同床而眠,柳长月不会做什么,只会单纯地抱着小阙入睡。

    以前曾经认为拥抱亲吻掠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小阙倘若离开只要把他再带回来便好。但此劫过后,差点失去这个人,柳长月已经不认为要将他完全完全握于手中才叫喜欢。

    苍鹰性喜翱翔于苍天大地,狼群爱穿越于山野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