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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阁,建在奇寅山一座普通农户之下,靠着农户掩蔽,从来没人知道这个闻名遐迩的杀手组织几百年间都在此处生根。

    庞大的地宫,有主子一人,底下四部堂主掌管事物,加以杀人不见血的手下若干,而奴仆过百。

    练武场上,十岁的柳长月正在进行最后一场厮杀。

    他的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黑色劲装被汗水及血水染湿,对手是他同父异母,大他三岁的哥哥。

    三岁的差距让柳长月在打斗时十分吃力,尤其对方又是所有兄弟里武功最高的一人。但柳长月面色平静,因为教授武艺的师父相同,不同的只是体力与内力,而在同年纪的孩子当中他脑子动得最快,算好了招数,起先先是节节败退,对方又使出一招盘龙锁喉,掐住柳长月脆弱的咽喉。

    被强劲的力道扣住,柳长月因为无法喘过气来而由胀红到青紫,就在对方手腕微微一扭,要断了自己弟弟性命的同时,柳长月的眼神突然闪过一抹阴狠。

    柳长月双唇微微一动,一根细小的银针出现在唇瓣之间,之后迅速吐射出那根银针。接着柳长月便如愿以偿地让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由他身上滚落到地,捂着眼睛痛苦哀嚎。

    柳长月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脸色一如往常平静,看不出任何神情。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忽闻练武场一阵鼓掌声传来,而后有人放声笑道:

    「不愧是主上中意的人选,长月,恭喜你了!」

    柳长月只单单应了声:「嗯!」

    「唉,还是不多话呢!」那人是大他才五岁的武师父,是父亲最小的弟弟,也是清明阁四部堂主之一的枯荣堂堂主──柳天痴。

    听说这人出生时原本是个痴儿,所以被带离清明阁在别处养大,谁知六岁那年突然开窍,武功进展神速,于是又被带了回来,一番比试后竟当上了枯荣堂堂主。

    清明阁的每个人,都要接受这样的试炼。一次一次比试,兄弟姊妹皆是你的对手,直至最后没了敌手,你便是下任阁主继承人。

    这回最后的比武是柳长月赢了,他打败了父亲生下的所有孩子,于是这些人自此以后注定便是他的下属,必须效忠于他、臣服于他。

    而他的权力与地位从今日起,也将仅次于如今的清明阁阁主──柳天灩。

    那仍在哀嚎的「哥哥」声音充满痛苦与不甘,柳长月也不理会他,心里想着该回房喂自己的小狗,举步便要离开练武场。

    忽然,那个正在哀嚎的人声音颤了一下,又有动作,柳长月心一横正想回头给对方致命的一击,却在眼角余光间见到一抹白色的影子猛地窜了出来,张开有着森白尖齿的嘴,狠狠地朝他「哥哥」的手腕咬下。

    那一咬,伴随着骨头的碎裂声,大量的血喷了出来,「哥哥」狂号了一声倒地晕厥,而柳长月转头所见,却是一头长得有半人高的白色狼犬龇牙咧嘴地朝着晕死过去的人警告低鸣。

    「哥哥」被咬断的手上握着一把短匕首,想必是要趁着他转身之际偷袭他。

    他在当下早有所警觉,但想回手之际,却被自己的小狗儿给捷足先登了。

    「你出来做什么?」柳长月开口说话,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难得讲话超过五个字的,而这令他多话而柔软的对象,就是两年前被他抱回来亲自喂养的狼犬──小九。

    小九一听见主人的声音,也不理半死不活的「哥哥」了。它用力摇着白色的尾巴,咧着沾满红色鲜血的嘴瞬间奔到柳长月身边,漆黑的眼珠子望着它的主人,彷佛讨赏一般,仰头望着柳长月。

    柳长月看着这头两年间吃得太好以致长得太大的小九,无可奈何。他拍拍小九的头,接着便往前走去,离开练武场。

    小九也一路摇着尾巴跟随,彷佛那摸了它两下的手掌,就是对它最好的奖励。

    留在练武场上的柳天痴啧啧两声,还有些小孩心思的他念着:「真好的一只畜生,改明儿个我也去抱一只来养养。」

    狼犬来去无声无息,都能当杀人暗器使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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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比试之后的某个夜里,另一个堂主来到了柳长月的房间。

    那个人生得如烟花三月里的扬州美景,温文儒雅,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但邺柳堂的堂主──清渊,却是掌管阁中刑罚的一部。这个看似温和清逸之人,手上染的鲜血不会比堂中任何一人少。

    「请少主上榻。」清渊让人解下他的衣衫,要他趴在床上。而后丫鬟将呈着朱砂与银针的木托盘放在床沿。

    「这会有些痛,但想必少主忍得吧!」

    柳长月没说话,他只是无聊地朝床边的小九招招手。

    小九一跃上床,趴在柳长月身边。

    这些人在前些日子原本还叫他四少爷的,但从那场比试之后他被定为清明阁下任继承人选,这些人便都一口一口叫起他「少主」了。

    连那个「娘」也一样。

    清明阁的少主,多大的殊荣啊!你果然是我的好儿子,娘没看错你!「娘」在他比武获胜时第一刻便召他前去。

    他见她笑得开怀,她却没见他从屋外踏入的每个带血步伐。

    他赢得辛苦,差点把命赔进去,她却只看见日后的阁主大位。

    是谁说的:清明阁里,没有兄弟情义、父子亲情。

    在他看来,母子也一样。

    清渊柔声说:「属下这回要给少主刺上的,是清明阁最重要一件珍宝地图。清明阁留下的规矩,就算最亲的人也不能让对方瞧见,这点请少主谨记了。」

    柳长月「哼」了一声,道:「那你知道刺什么珍宝地图,是不是刺完我就该把你杀了?」

    对方笑着说:「不可让最亲近的人看见,却可让最信任的人瞧见。」言下之意,他乃是清明阁主柳天灩最信任的人。

    柳长月掐掐白狼犬脖子上那圈毛,懒懒地说:「小九你可仔细看好了,清明阁最重要的东西,只给你瞧见!」

    邺柳堂堂主轻笑了一声,撤了房内所有仆人,拿起银针沾上朱砂,悬着手腕,一针一针飞快刺上柳长月的后背。

    针上的朱砂和着不知掺了什么的药粉,每一下都痛得令柳长月皱眉。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一下一下地掐着小九脖子上的毛皮。

    柳长月下手也不轻,疼痛令小九不满地呜呜了几声,接着转头咬住柳长月的手。

    但小九也只是含着而已,它那森白如刀般锋利的牙齿,从来不会用在柳长月身上。

    柳长月抽出手,打了小九的脑袋一下。

    小九委屈地又呜呜两声。

    「不要呜呜地叫,听起来像哭一样。」柳长月食指掐着小九的鼻子说:「狗应该汪汪地叫才对!小九,汪汪!」

    「嗷、嗷呜~」被掐得疼了,小九嚎了声。

    「笨蛋!」柳长月痛中却笑。

    清渊看了眼小九,说道:「少主,您养的这可不是狗,是头狼呢!」

    柳长月不想同小九以外的人说话,便侧过脸闭上嘴,只是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一下一下地摸着小九脖子上那圈柔软的皮毛。

    对方又说:「朱砂中和有药物,刺上的图案平时看不出来……每任阁主再选定继承人后便会将此传给继位者,而己身上的则以药水溶去……这显示图案之法,待阁主正式封少主为下任继承者时,自会对少主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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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订了继承人后,便是选个吉日,召回所有重要下属,宣布继承事宜。

    清明阁阁主柳天灩三十岁寿辰之日恰好为吉日,于是这日晚,每部堂主及重要下属皆到齐了,寿宴将举行三天三日不断,地宫底下热闹非凡。

    金碧辉煌的大堂画栋飞云、珠帘卷雨,身形婀娜多姿的舞妓摆动着纤细的腰肢,在堂中翩翩起舞。

    坐在高位上的柳天灩拿着一杯酒,懒懒地看着舞妓们的舞姿,紫色的锦袍绣着飞花银线,趁得他貌美的脸庞雪白无双。

    四部堂主中有三人位于阶下筵席间,独有一部堂主坐于他身旁。

    柳长月看了眼那人,觉得有些眼熟。那人被父亲一拉,倚到了父亲怀里,面对着清明阁上上下下有意无意的眼光,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僵硬。

    柳长月突然想起,他爹怀里的人,原来是四部中的百花堂堂主。

    清明阁共有四部,百花堂、邺柳堂、枯荣堂、采风堂。

    若说刑部的邺柳堂堂主是柳天灩最信任的人,那总管清明阁一切的百花堂堂主,便是柳天灩最亲近的人。

    柳天灩不管到哪里,总要捎上百花堂主。

    管理柜房的采风堂堂主利妘对这种事看不过去,几度当着柳天灩给他冷脸看待,因为那个人,柳长月得叫他三叔,那个人──柳天璇,是柳天灩的异母弟弟。

    柳天璇五官长得并不特别出色,身形高瘦、面容有棱有角,举手投足间带着一抹英气,和他爹爹那副男生女相的软骨头模样完全不同。

    有侍女曾说过柳天灩和柳天璇模样挺般配,但却利妘一剑杀了。利妘私下说了,那两个人那样不叫般配,而叫乱`伦,是天理不容之事。

    筵席开始后不久,柳天灩朝部属们说了些话,再让同样换上代表主子颜色的紫衣的柳长月站到他跟前去。

    柳天灩对他讲了些训示的话,柳长月低头聆听,假装专注。于是他垂目的眼里看到了他爹搭在「三叔」腰上的手,而只要「三叔」不满地挪动,就得被爹拧上一把。

    这个寿宴挺无趣。柳长月这样觉得。

    接着是四部堂堂主轮流向他敬酒,之后依照惯例,那些被他打败的兄弟们走了进来,照着年纪排好。

    柳天灩说:「下去吧,选两个。被选中的人依惯例将与你立下血誓,从今以后为你死士,一生一世以你性命为先,护卫着你。」